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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在邺城，高家的心腹遍布朝内：太尉、太保高隆之、开府司马子如、侍中杨愔；其余勋贵，尽被高洋召于晋阳。

京城士民惶惑间，高洋忽然率领八千精骑现身于邺城，冲入昭阳殿来&ldo;觐见&rdo;朕。

高洋言为觐见，实则示威。他手下二百多铁甲士兵，皆随他登上殿阶，扣刀攮袂，如临大敌。臣子面君，入朝的时候如此&ldo;礼数&rdo;，千古罕有。

未等朕发话，高洋自己也不行礼，令礼官传言说：&ldo;臣有家事要办，马上回晋阳，特来辞行。&rdo;言毕，他径自离开，扬长而去。

望着此人背影，朕心里一个劲发凉，不得不对嫔妃哀叹：&ldo;此人举止行为，勃勃凶悍，比其兄高澄更甚，我日后肯定凶多吉少！&rdo;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九个月，已经被加封为齐王的高洋就迫不及待地逼宫，派司徒潘相乐直入昭阳殿，直截了当对朕说：&ldo;五行递运，有始有终。齐王高洋，圣德钦明，万姓归仰。臣等昧死闻奏，愿陛下效仿尧帝禅舜之举。&rdo;

未及朕细思，高氏心腹杨愔手快，已经把逊位表递给我。

事已至此，不得已，朕只得签字用玺。

大魏王朝，在朕的手中，终于寿终正寝。

怆然良久，朕忽然问这些大臣们：&ldo;诸位将置朕于何所？怎样离开宫殿？&rdo;

杨愔回答：&ldo;我们已经在邺城北城司马子如府邸为陛下准备了馆宇，法驾如常，鼓吹仪卫离开。&rdo;

走下御座，步就东廊。我脑海中想起南朝范晔所著《后汉书赞》中对汉献帝的论定，口咏道：&ldo;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rdo;10亡国之痛，无甚于此！

怔忡未几，所司奏请我立刻离宫。

怅然之际，我问周围人等：

&ldo;古人忆念遗簪敝屣，我想与六宫嫔妃道别，可乎？&rdo;

余人无言，倒是高氏心腹、太尉高隆之卖给我一个人情。他深施一礼，说：&ldo;今日之天下，依旧是陛下之天下！&rdo;

获得准许后，宫内嫔妃齐集，最后一次向我拜舞行礼。在场之人，莫不欷歔掩涕。

生死诀别之际，我一个平日宠爱的嫔妃李氏，向我口诵陈思王曹植之诗：&ldo;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rdo;

闻此语，我心如刀割，泪下如雨。一时间，哭声遍殿宇。

当日，值班的禁卫小官赵德是高氏走狗。他牵来一辆牛犊拉的敝旧破车，在东上阁等候，准备以此载我离开皇宫。

泪眼迷离，我登上牛车。

未及站稳，赵德一跃蹿上，在我身后紧紧抓住我的两臂。

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我回肘捣之，怒喝道：&ldo;朕畏天顺人，授帝位于相国，你何种奴才，敢如此逼人！&rdo;

赵德低声说：&ldo;你现在已经不是皇帝，我们高王才是皇帝！&rdo;他坚持不下，死死抓住我的手臂。

最后，还是高隆之叱喝他，让他从车上下来，步行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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