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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我愣了愣，笑：&ldo;怕我敲竹杠?&rdo;

他也难得地微笑了一次：&ldo;是因为你已经很幸福，并且你非常清楚这件事。&rdo;

我一挑眉：&ldo;隔着门你都知道我很幸福?&rdo;

&ldo;我是天界的福老，就算离职多年，对幸福的直觉还是在的。&rdo;他看着我，&ldo;你可知我的原身是什么?&rdo;

&ldo;一块玉。&rdo;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吗!我在心里咆哮。

&ldo;是玉。&rdo;他的眸子里映着我表情复杂的脸，&ldo;可是是一块长在坟地里的玉，无数死去的人埋在我的身边。&rdo;

我被口水呛了一下。

&ldo;那些刚刚被埋葬的人，虽然已经没了生命，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储存着一句永远也说不出去的话。&rdo;他缓缓道，&ldo;我一直都能听到。&rdo;

&ldo;话?&rdo;我好奇了。

&ldo;关于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事。&rdo;他笑道，&ldo;千奇百怪呢。有的说是和小翠一起吃热汤面，有的说是赚了第一笔钱给父母买新衣裳，有的说是跟兄弟朋友们互相支持着讨生活，有的说是捡到一只猫。&rdo;

我眨眨眼：&ldo;就是这些?&rdo;

&ldo;最初我也觉得奇怪。&rdo;他认真地说，&ldo;真的很少听到有人说加官晋爵财帛满室是最幸福的事。时间一长，我才明白，原来，这里是不会骗人的，真正的幸福，只有它最明白。&rdo;他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ldo;于是你……&rdo;

&ldo;于是我得了道，去了天界，最终位列神职，掌司天下福运。&rdo;他看着越来越亮的天际，&ldo;你们以为福老应该是慈眉善目，拿着一根能给人幸福的拐杖到处发福利的老家伙，其实那只是一个拿着镰刀的面目可怖的男人，他站在那些自认为不幸的人的床头，在他们睡觉时，把刀锋砍到他们心里，让他们经历一次真正的&lso;死亡&rso;。只有在生命的终点，他们的心才能最清楚地告诉他们，什么是幸福。当他们从这场逼真的死亡里复活过来时，生活应该会变得容易起来。这就是我赐给天下人福运的方式。可是，渐渐地，人类越来越不安稳，他们将追逐不可能的事视为幸福，将我视为瘟神，想尽办法驱逐我。其中一些人，甚至觉得自己是神，做出各种害人害己的事来。我心中的愤怒，像火一样燃烧，终于有一天，我&lso;成全&rso;了这些人。&rdo;

&ldo;你干了什么?&rdo;

&ldo;帮许多人编织一场自欺的谎言，让那些以为自己能像神一样在天上飞的人，真的飞到天上，直到他们渴死才让他们落地;让那些希望死去亲人能活过来的人，真的与逝者重逢，然后看着这些从坟地里跑出来的家伙抱着他们一起跳回墓穴……我憎恨那些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憎恨那些非要让自己活在一场自欺里、根本不懂什么是幸福的人。&rdo;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嘲般笑笑，&ldo;可那时候，我自己何尝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直到有人将我封印到&lso;冥王冠&rso;里，我的疯狂才告终止。&rdo;

&ldo;冥王冠?&rdo;我得眼睛里突然闪出了光。

&ldo;传说冥界之王的王冠，使一种石头，他们长埋地下，通体黝黑，可上头却又生着彩虹色的眼状纹路，只在特别的光线下才会显现。据说，这种石头能让人心彻底地诚实，当一个人对别人对自己都诚实的时候，任何邪魔幻境都不能蒙蔽你，从而让你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我在冥王冠里沉睡多年，它的力量渐渐平静了我混乱的心智，让我可以重新诚实地看见自己，看见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模样。&rdo;他如是道。

&ldo;原本的模样?&rdo;我揶揄道，&ldo;拿着镰刀到处砍人?&rdo;

&ldo;我真正砍杀的，只有邪魔妖物。&rdo;他笑，&ldo;虽然我已失去神职，但神力还有一些，不管世人是否认同我，我依然想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非常诚实的跟自己说，玉官，这才是你原本的模样，一个面目凶恶但却希望所有人都幸福的天神‐‐福老。&rdo;

诚实……我看着他那对泛着彩虹光芒的眼睛，想到了李白的父母和李绯。如果，他们肯诚实地接受失去亲人的事实，好好对待那些还活着的人，生活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

幸福，是骗不来的。

&ldo;听说你有一种很难和的茶?&rdo;玉官突然问，&ldo;我听不少妖怪们提到过。忙到现在，我连口热水都没来得及喝。&rdo;

我瞥撇嘴：&ldo;要给钱的!金子最好，虽然最近有点跌价。&rdo;

&ldo;我就拿我的眼睛跟你换一杯茶好了。&rdo;

我又被呛了一口：&ldo;你的眼睛又不是金子，我拿来有鬼用阿!&rdo;

&ldo;冥王冠，就在我的眼睛里。&rdo;他抬头一笑，眼睛里的虹光熠熠生辉。

我一怔。

院墙上某个窗户的后面，一双眼睛也突然暗淡下来。我知道，九曲一直在那里。

&ldo;我可是把喝你那杯茶当成遗愿呢，你都不成全?&rdo;他居然跟我开起了玩笑，&ldo;我做了太多事，这个身体早就不堪重负。灭掉诺之后，我很清楚自己还剩下多少力量。但是，我答应过九曲，一定要把玲珑彻底的&lso;带回来&rso;，可我又不能马上做这件事。我担心把最后的力量用在玲珑身上之后，会无力再维持我下在口袋上的封印，而九曲的力量又不够，无法应付。我为此发了两天愁，没想到虫人就带来了你们的消息。&rdo;他释然地拍拍心口，&ldo;那一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幸福了。&rdo;

&ldo;对你来说，幸福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rdo;我摇摇头，&ldo;你等着，我去泡茶。&rdo;

&ldo;还有些事，希望你能帮忙。&rdo;他又喊住我，&ldo;替我去医院看看那个跟父母吵架的孩子，那晚我一路跟着李绯到医院时，在病房里看到他，顺便给了他一刀。&rdo;他朝我挤挤眼睛，居然露出个顽皮的表情，&ldo;不过当时把李白吓得够呛。还有，我把李绯送回了她父母家……&rdo;

&ldo;然后又孜孜不倦地给了那一家三口一人一刀?&rdo;我接过话茬。

&ldo;加上&lso;李白&rso;那一刀，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后四个幸福，便宜他们了。&rdo;他垂眼一笑，莹白的脸孔在晨光中闪耀着一层令人莫名敬畏又喜爱的光芒，&ldo;希望剩下的人，不用挨刀，也能看见幸福吧。就这样吧，快去给我泡茶!&rdo;

尾

当我端着热乎乎地浮生回到后院时，太阳已经完全跳出来了，但四处已经没有玉官的踪影，地上只留了一只黑色的&ldo;眼睛&rdo;‐‐一块鸡蛋大小的，黝黑光滑的眼状石头。一束阳光正好投下来，照出石头里那一道道彩虹似的颜色。

&ldo;他很不像一个天神，对吧。&rdo;九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确实，这个前任天神并没有做多少轰轰烈烈、威震八方的大事，连走也走得悄无声息。

&ldo;我应该安慰一下你妈?&rdo;我头也不会低说，&ldo;毕竟，你刚失去了一个朋友。&rdo;

&ldo;谈不上失去。&rdo;九曲淡淡道，&ldo;他是个带给人幸福的神，只要我继续我的幸福，他的存在就是永远。嗯，饭就快煮好了，你等下来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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