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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这天傍晚，北地里的糙拔了一遍儿，几人早早下了晌，何氏特里从甘薯地里多掐了嫩叶子和嫩杆儿，一来是做菜吃，二来那二十只鸡也得喂食儿。

几人刚进家门，归放锄头，打水洗脸，汗湿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竹林小道上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子，还没到院门口，惊惶大喊，&ldo;李大娘，李大娘，佟婶子出事儿了！&rdo;

何氏惊得手中的木头水盆&ldo;砰&rdo;的掉到地上，溅湿她大半幅裙摆和鞋子，迎着来人跑过去，&ldo;柱子，你说啥？佟婶子出啥事儿了？&rdo;李海歆与春桃几个也是一惊，齐齐围了过来。

柱子一把拉住何氏的手，拽着向外走，脸上的汗小溪似的顺着脖子往下淌，&ldo;李大娘，快走，佟婶子快死了……&rdo;

何氏惊得魂儿都没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跟着跑起来，又叫孩子爹也快跟上，问柱子，&ldo;柱子，你佟婶子到底咋了？你给我说清楚……&rdo;

柱子一面前儿急跑着，气喘吁吁的答话，&ldo;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家来了好多人，穿得象唱戏的一样，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吵，过一会儿就听见年哥儿叫嚷，俺爹跑过去一看，说佟婶子头上摔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rdo;

又催急何氏，&ldo;李大娘快走，佟婶子说要见你，俺爹让俺来找了，俺爹说她快死了……&rdo;

猝然噩耗，让李薇的心里头突突突的急跳起来，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茫然窝在春桃怀里，只记得一路上有多好人急惶惶的往村西赶去，她想，肯定是去佟家看热闹的。

李薇不记得怎么进入佟家小院的，周遭乱哄哄看热闹的人群象是电影里的画面光影从身边掠过，她不怎么能听到声音，她觉得她是被她娘和几个姐姐脸上的仓惶神情吓坏了……

柱子爹娘在堂屋门口守着，见何氏一家子过来，忙招手让她进去，&ldo;李嫂子！李大哥！快，快！佟妹子不行了！吊着口气儿单等着你们呢……&rdo;

何氏心里乱成一团麻，唇颤抖着，音不成调，&ldo;柱子娘，到底咋回事……&rdo;

柱子娘满脸急色，把她往东间推，&ldo;哎哟，我的娘，这会儿先别问了，赶紧去看看佟妹子有啥话要交待……&rdo;

李海歆夫妻俩一来，围着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嗡嗡声，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头看，柱子爹娘守在堂门窗外赶人。

堂屋地上有一洇着大片血迹，一直婉娫到东间里儿，李薇顺着扫过一眼，只消一眼，便发现，此时的佟永年与那个自己稍稍有点熟悉的小屁孩儿有些不一样了。他安安静静的跪在炕沿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佟氏的手，另一只手捂在她头上，那只手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沾染成火烧云的颜色。头发有些散乱，一向干净整洁的青色衣衫上，沾染着大片大片血迹，象是从心底透出的血泪……他身子背对着门口，倔强的挺得直直的……

李薇从这一眼，仿佛看到前世母亲离去那一刻的自己。她不忍再看下去，把脸转开。

何氏扶着门框，怔立在东间门口，双腿软得没一丁点儿知觉，呆呆望着炕上的佟氏，面色发乌，嘴唇青白，已是衰败之象。头下玉色枕巾已被洇成触目惊心红暗暗的一大片，身上的衣衫和炕上的褥子被暗红腥浓的血洇湿一大半儿……

本以为柱子是孩子家家的，说话言过其实，这一看之下，才知道竟是真的。一颗霎时沉入谷底，象是被谁用手紧紧揪着一般，泪水汹涌而出，三两步奔到炕前，抓着她已经开始发凉的手呜咽，&ldo;佟家妹子，这是……&rdo;想起柱子娘的话，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可满心的话堵在心口，塞得她难受至极，明明前两天儿还好好的，又没病没灾的……

&ldo;嫂……嫂子，你……来了！&rdo;佟氏看见何氏，眼中闪过一抹神彩，头往上抬了抬，直勾勾盯着何氏，紧紧抓着她的手，乌青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儿……

何氏被她握得生疼，知道她是想交待什么事儿，抹了把眼泪，柔声说，&ldo;佟家妹子，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啊……&rdo;抹了把眼泪，又说，&ldo;……你放心，不管啥事儿，嫂子都应着……&rdo;

佟氏扯了一下嘴角，眼中聚起更多光彩，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何氏看得更是心惊。

她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把佟永年儿的手交到何氏手上，&ldo;嫂子，我没……没时间了……求你把年哥儿，把年哥儿……养大成人……&rdo;

何氏流着泪，嘴角强址出一抹笑意，拍拍的她手，使劲儿点头，&ldo;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拿他当亲生的孩子养……&rdo;说着一把把默默流泪的佟永年揽在怀里。

佟氏露出一抹浅笑，眼睛转向佟永年，&ldo;年哥儿，不哭！好好跟着李大娘，啊。&rdo;

佟永年脸色苍白，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呆怔的眼睛闪动几下，轻点下头。

佟氏又笑着，轻柔的说了句，&ldo;乖。&rdo;

目光移向门口，看向孩子爹李海歆，他赶忙过来两步，走到炕边，&ldo;佟家妹子放心，孩子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rdo;

佟氏浅笑着谢过，慢慢松开何氏的手，吃力的指着炕头的红漆衣柜，&ldo;衣，衣服……下面……&rdo;眼中的光彩已开始暗淡。

何氏流着泪去开了衣柜，在衣裳下面扒出一个红漆小木盒子，捧到佟氏跟前儿，递给她。佟氏用手往她怀里推，&ldo;嫂子，给，给你们添……添麻烦了……这个……代我养大……佟哥儿……&rdo;

何氏心知这是钱财之物，流着泪跟佟氏说，&ldo;妹子，你放心，就是没这些，我也一样把年哥儿当亲生儿子拉扯大……这孩子讨人喜欢，搁谁谁都心疼……&rdo;

佟氏笑了，手缓缓伸向佟永年满是泪水的脸，轻轻抚摸着，柔声道，&ldo;年哥儿，去，去，去给你爹……娘磕……嗑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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