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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折往事

乔弥怒冲冲红着眼的样子着实把王升吓了一跳，王升自见乔弥，除了第一次见她因妹妹走失而担惊受怕的梨花带雨凄惶无助的样子，其他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爱死一个人了，依然神情淡淡的，恨死一个人了，亦能做到浅笑轻语。如今这般样子，可是在让人心惊。

王升也不多言，只默默地跟在乔弥身后，今天这些事情他看在眼里，乔弥护人护的紧，什么也不和自己说，但偶尔言语透露出来是心中另有所属了，不禁苦笑一下，这样也好，自己荒废了乔弥十年，她若真能找到可依靠之人，那也算赎些自己的罪孽。乔弥不说，自己却长着眼睛呢，乔弥怎样作为，那个清俊瘦弱的女子又是怎样反应，这还用问么？居然是个女子，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啊！

一路疾走，一语不发，只听的山间蝉鸣高远，鸟喧清幽，直走到下山的岔路口，乔弥才觉得心里的火稍稍消了些，再看那曲折山路，又不自禁想起周至川那日背自己下山的情景，幽幽叹了口气。理了理那纷乱的狂躁的情绪，转眸间又是云淡风轻，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三天后……”王升为难的说出这句话，又彷佛下定决心般，道：“弥儿，若你不开心，不如你随我走吧……”

虽只有万一希望，王升还是问了出来。

乔弥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不屑，冷哼一声。

王升身子一颤，几乎哭出来，道：“弥儿，我对不起你。”

“那你现在就不要再对不起你的妻子。”乔弥也真是冷心冷肠，曾经的爱意已逝，便是说话也多了几分不留情面的犀利。

要说乔弥若不是遇到了周至川，若不是现在移情别恋到那个脑子缺根筋，肠子一通到底的赔钱货身上，也还是很有可能随着王升走的。不为别的，哪怕只为了眼前这个儒雅男子生生等了自己十几年！

且说，十二年前，王升的父亲听说自己的儿子竟然在朱安城这样的小地方迷恋上一个卖弄风情的戏子，当即震怒，自己这样的翰墨诗书之族怎能容得一个三教九流的女子进自己家门，于是好似十二道金牌召岳飞一般，催命似的把当时深陷热恋的王升召回京城。当时的王升也正是少年轻狂的年纪，不曾多想，还欢欢喜喜的向自己恋人山盟海誓：“弥儿，你等着我，待我回家禀告了父母，就八抬大轿的来迎娶你。”

可悲可叹，本是逍遥眷侣却抵不过这世俗情法。一蹉跎，便是十二个春秋。

王升满心欢喜的回了家，虽看出自己的父亲大人实在有些郁怒，只当是因为自己留恋异乡，逾时不归才发怒的。王升乐滋滋的对自己的父亲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子，并且要迎娶这个女子，然后满心期盼的等着自己老爹回答。

没想到，一向温文的王老爷，却骤然发火，狠狠的甩了王升一巴掌，继而便是怒吼：“逆子逆子！你与那个戏子来往我还没有家法伺候，竟然还这么不知悔悟，想要那样的狐媚女子进门。”

王升错愕，然自己的心上人被如此轻蔑却是不愿，辩解道：“乔弥是个好姑娘，她靠着唱戏抚养自己的妹妹，但为人庄重，不是您所想的那种人。我敬佩她，爱慕她，她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

“哼，抛头露面，取悦众人，这等不知廉耻女子，亏你还好意思说敬佩，谈爱慕，别污了我的耳朵！”

王升跪在自己父亲身前，道：“父亲大人，儿子已然爱上乔弥，不可自拔，与她山盟海誓此生此世，非卿不娶。儿子求父亲大人允了吧。”

王老爷气的发抖，怒道：“混账东西！咱们王家的脸面可全都让你给丢光了。你与她山盟海誓，她可会等你吗？你一走，她转身就会投入他人怀中。”

王升含泪膝行几步，继续哀求：“父亲，不会的，乔弥真的不是轻浮女子，您只要见过她也会为她的品行而赞叹的。”

“她那样的狐媚放□子，会有何品行而言！”

“她不是……”

王老爷打断道：“不是？她若不是狐媚女子，会把你迷得这样吗？居然开始忤逆自己的父亲！我不愿再听你胡言乱语，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不许吃饭饮水，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悔过了，再来找我！”

王升被家人小厮带到王氏祠堂，跪在那一排排灵位之前，那些刻着王氏族人的灵位好似一双双眼睛看着他，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是王氏一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的画像，或仕途得意，居庙堂之高而位尊，或商场纵横，处江湖之远亦名显。王升跪在这些名声传世的人物之间，越觉自己渺小卑微。然，心中那狂热的爱情，那少年倔强的一点不屈却支撑他在这里跪的笔直。多少次，心中默念乔弥的名字，细想乔弥的容颜，脊梁便又挺了挺。

如此，两天之后，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的王升晕倒在祠堂里。本来就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还没有歇一口气就被罚跪祠堂，娇弱的少爷身子如何熬得住。

王夫人看着自己心头肉才两天功夫就被熬得骨瘦形销了，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不住垂泪。王夫人知道自己家老爷性子执拗，一旦说出的话，决定的心思，那是万无更改的，此时父子两人都犟上了，那就只能劝自己那个柔弱的儿子低低头，认个错，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戏子伶人顶撞忤逆自己的父亲。

王升虽然性子温柔，但却不怯懦，此刻更倔强不肯屈服。是以至此，王升也开始以绝食为要挟，逼自己的父亲松口。王老爷也当真铁石心肠，看样子是宁愿王升饿死，也不会让一个靠卖唱为生的戏子污了自己书香世家的门庭。

如此一来，王升着实在鬼门关上走了几遭，有时趁机偷着写信与乔弥，却是怎样也递不出去，自己已然是上了锁的笼中之鸟了，虽然自由之日似乎茫茫无期，然想起那如花容颜想起那伶俐笑谑，却如何也不肯放弃的。

第四十折逼婚

且说，王升的母亲王夫人夹在她们父子二人之间，心都要被碾碎了，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日憔悴于一日，可自家老爷却也是日渐阴郁也不松口，两人倔起来都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自己实在是一筹莫展。

一日王升脸色灰败的躺在床上，便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却在垂泪，挣扎着与自己母亲说：“娘亲……儿子……儿子怕是不行了，若……若……若我去了，您千万要……要写信告知乔弥，便说……便说王升不曾负她，不曾负她。”

王夫人听了儿子这样死别之话，再也忍不得了，跑到前厅与王老爷哭闹起来，道：“若儿子去了，我也不要活了。”甚至当场就要碰死在王老爷面前，好歹被家里的丫鬟仆妇给拦下了，却也哭的几乎晕过去，只念念不忘口里不住唤王升的小名儿。

王老爷铁青着脸不发一言，片刻后，神情转为坚毅，似乎为什么事下了决心。也不知他心里有些什么打算，只吩咐将夫人扶去休息，又吩咐厨房熬了参汤送来，喂王升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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