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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下虚弱得紧，轻盈地像是一阵风都能带飞了去。长安除了上朝日日守着她，两人同吃同寝，宫人们皆是习以为常了。有的是例子放在那里，胆敢多嘴多舌地都被拔了舌头扔去掖庭自生自灭去了。那掖庭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便是死了才能抬出来。宫人们噤若寒蝉，大长公主自尽的消息也被遮盖的严实。是以都城之中仍旧一片喜气洋洋，都在期待成安公主的十里红妆。这日日头正好，长安抱了季姜出来晒太阳，早有宫人将躺椅安置在树下，上面覆盖了白软的毛毯。季姜躺在躺椅上，抬手透过张开的指缝去看耀眼的日光。她许久没出门了，都快忘了阳光晒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院中的桂花树已长了许多嫩绿的新叶，光影疏斜，透过枝桠投到她清透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朦朦胧胧的意境来。长安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给她剥葡萄，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划，葡萄晶莹的果肉就现了出来，连带着丰沛的汁水一起被搁置在玉碗里。直到剥了有六七个了，长安才将碗递到她的手心，她的手极凉，太医说失了血的人怕冷，真真是应在她的身上。现在已然温风和煦，季姜仍裹着厚实的兔毛披风，整个人还似处在寒冬腊月。季姜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葡萄弯了弯眉眼，一个一个乖巧的吃掉。不一会儿，玉碗里就空空如也，季姜将碗伸到长安面前，语气含娇似嗔，“我还要。”长安眉眼染笑，将她面上被风吹乱的碎发揽至耳后，这才将碗收回，“今日没有了，太医说水果寒凉，不能多吃。”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季姜很失望。长安又温声哄她，“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剥些给你吃。”季姜这才如了意，转过头去看枝头上停着的雀鸟。这只雀鸟显然是个极跳脱的性子，一会儿蹦蹦这里，一会儿跳跳那里，再后来待腻了，扑棱扑棱翅膀便飞上了天。天空极蓝极高，雀鸟不一会儿就飞不见了，季姜看着这样辽阔的天，一时间熏了眼。她眨了眨眼睫，将欲要脱眶而出的湿意逼了回去。等到她觉得泪意消散的差不多了，才回过头问长安，“今日是不是宋清知娶亲的日子？”她说的是娶亲，不是娶成安公主，哪怕这点小小的差别也取悦了长安。他伸手捉了她冰凉的双手过来，轻轻揉捏，直到那苍白的手心微微泛出点红润来，他才轻轻浅浅地「嗯」了一声。“你等会取了我镜台上的绿松石步摇簪送去吧，司棋好歹伺候了我几天，她大婚我总该表表心意。”季姜一脸平静，长安知她心思玲珑已经看透，也不作解释，将她的手放进毛毯里，又俯过身子伸手来掩她清亮的眼眸。季姜只觉面前一暗，便听长安沉着嗓音缓缓开口。“我会送去的，你安心睡会儿吧，不要总是操心人家的事。”人家的事……他原来早就谋划好了，今日之后宫里就再也没有大长公主成安，只有被他豢养在这深宫里的金丝雀。季姜心头酸涩渐渐溢了出来，轻轻闭上双眼。日头太暖，晒的人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长安挪开捂住她双眼的手，静静看了她半晌。季姜睡得极安稳，稀碎的光落在她已然瘦削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正做着一场好梦。长安方才还温和着的眉眼蓦然变得冷冷清清，又恢复在常人面前一贯清冷淡漠的样子。能做什么好梦，左不过是梦见已经逃离他身边了……假公主宋府今日大喜，大长公主下嫁何其隆重，光是十里红妆都绵绵延延铺满了整条街道。高朋满座，喧嚣直闹腾到了天黑。宋清知心中欢喜，不免多喝了几杯，走路都有几分颤颤巍巍。晏明好不容易将他拖了出来，那几个没眼力见的，轮番上阵想要灌醉老大，哪有他懂事。多年夙愿得成，今日自是应该早早地洞房花烛才对。喝什么破酒，哪一日不能喝，非要今日喝。晏明一边碎碎念，一边还得顾忌宋清知脚下不要踩空了，真真是比老妈子还要操心。绕过弯曲的长廊，面前就是挂着大红灯笼的新房了。门前立着的两个小厮见驸马爷醉醺醺地过来了，忙跑过来搀着他。晏明如释重负，好生嘱咐了小厮几句，这才扶着被压的半垮的老腰往回走。这老大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怎么这般沉，可不要将殿下压坏了才好。晏明捂嘴偷笑，脚下步子变得飞快。这边宋清知已经在小厮的搀扶下进了屋里，打眼望去满目的红帐红烛，穿着凤冠霞帔盖着大红盖头的佳人正安静地坐在喜床上，等着夫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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