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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见（第1页）

楚晚宁本就认为自己做不了别人的师尊，不怎么收徒。

此时有了前世的记忆，更觉得自己这师尊做的着实失败，更是歇了收徒的想法，偏偏众弟子的拜帖源源不断，楚晚宁不胜其扰，只得找薛正雍说明心意。

薛正雍早就知道楚晚宁灵核薄弱，现在又加了个魂魄不稳的病症，遂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楚晚宁的要求，消息一经发出，死生之巅顿时哀声一片。

只是，时常会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入弟子不肯死心，即使楚晚宁早已对外宣布此生不再收徒，仍一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楚晚宁醒来后，虽依旧冷清清不染凡尘的谪仙似的，但为人处世眼见的柔和了许多。

这让不少本就对楚晚宁心存好感的弟子们心思活泛了不少，也跟着跃跃欲试，楚晚宁虽感动于弟子们的一片诚心，却从未松口。

倒不能怪楚晚宁狠心，这实在是他痛定思痛后的决定。

楚晚宁前世收了三个徒弟，到头来，一个失了家人故友孑然一身，一个少年早逝亡魂魄难寻，一个遭人暗算戕害至疯魔。

更让楚晚宁痛苦难当的是，前世昆仑踏雪宫一战后，他将残余的魂魄给了墨燃，偶尔恢复神识，看到的都是墨燃越发疯魔的样子，最后，更是眼睁睁的，看着墨燃再也无法忍受蛊花与理智拉锯的痛苦，最终选择了自戕。

再次醒来，楚晚宁思索数月，甚至压下心底的痛苦难堪，将前尘过往细细理了一遍，终于下定决心此生不再收徒，早早找到此生尚未遇见的师昧、墨燃，为他们找到合适的师尊，自己只在背后默默的守护着就好。

楚晚宁默默关注着在死生之巅的师昧，找到时机将人介绍给了贪狼做弟子，又几番下山寻找墨燃。

可惜，前世楚晚宁虽然用心良苦，但只关注当下未来，从没有关注过墨燃的来处，以至于几番寻找都无功而返，反倒是一路斩妖除祟，挣下了不少美名。

也因为这一发现，楚晚宁对墨燃愧疚愈深，又因着前世的难堪过往，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墨燃，明明已将人救了回来，却从来只敢让白何代为看顾。

再见墨燃，那些曾被压抑的情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楚晚宁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达，那么放得下，这让他觉得十分的挫败。

白何是在楚晚宁养病的那段时间来的死生之巅，之后一直随侍在楚晚宁的左右，对楚晚宁的心绪变化，很能了解几分。

他见楚晚宁又陷入沉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忙打断道：“我来死生之巅一年有余，从未见红莲水榭的海棠红莲凋谢过，是自来如此吗？”

白何本想转移楚晚宁的注意力，让其宽心，谁料，楚晚宁闻言，本就皱着的眉头，皱纹更深了几分，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楚晚宁才回答道：“红莲水榭的海棠、红莲也曾凋谢过的。”

白何讶然的望向楚晚宁，他明明听死生之巅的长老们说过，红莲水榭自楚晚宁入住起，就是常年花开不断。

死生之巅立派至今不过二十年左右，当初的元老功臣尚在，不至于连这些都弄错，那红莲水榭的花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凋谢过呢？

楚晚宁没有察觉到白何的疑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红莲水榭的花的确凋谢过，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

那时，楚晚宁在与踏仙君的巅峰一战中落败，灵核尽碎的他无力再维持红莲水榭的法阵，向来四时如春的红莲水榭一夜间花瓣凋零，枝叶枯败。

等到数月后，已为人界至尊的踏仙君带楚晚宁来到红莲水榭，见到的就是枯荷满池，孤枝满园，半点儿生机不闻的情形。

那时，楚晚宁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心绪低落，只瞥了一眼到处是枯枝败叶的院落，觉得自己这半死不活的躯壳竟和红莲水榭同病相怜。

倒是踏仙君，像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楚晚宁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又跟踏仙君闹的极僵，他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以囚徒的身份在红莲水榭住了下来，甚至一连数日都不曾出过房门。

还是踏仙君远行归来强逼着他出门散步，他才突然发现死寂了许久的红莲水榭早已恢复了昔日的样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晚宁一直想不通踏仙君究竟想要如何。

就像他完全不明白踏仙君为何一边说着恨他入骨，一边又不肯把他挫骨扬灰，甚至不许他死，无论以任何形式；他也不明白为何在他入住红莲水榭的当日，踏仙君就不惜耗费巨大的灵力恢复了红莲水榭原来的样子；他更不明白为何墨燃一边杀人，一边又要情绪低落的向他寻求安慰……

直到他发现八苦长恨花的存在，他才意识到，踏仙君种种自相矛盾的做法，不过是蛊花与理智的拉锯，他怨恨过却又深爱着的那个人，一直在炼狱里独自挣扎。

“神木仙君！”

“什么？！”楚晚宁瞬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贪狼长老说过，多思多虑于您无益。”

楚晚宁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红莲水榭有着太多与前世有关的深入骨髓的痕迹，在已然见到墨燃的如今，回忆像是突然找到猎物弱点的猎人，对着弱点猛攻而来，就算是他，也在这场狙击里逃无可逃。

“贪狼长老派人来说，您救回的那个公子想要见您。”

白何以为自己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却不知这才是惹得楚晚宁夜不能寐的根源。

“他……让他先养好伤再说吧。”

楚晚宁知道，墨燃大概是想跟他道谢，但是他还没做好面对面地见到墨燃的准备，即便在他看来现在的墨燃还是个心存善念的孩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墨燃那具年轻的壳子底下藏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鬼，是他曾经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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