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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翻天覆地,江南却一片宁静。
十月的临安,满城都飘荡着桂花的香气,引得各家的娘子和小姐们纷纷出来探园;而太学种植的桂树尤其的多,香气也最为沁人心脾,于是太学门外的这条巷道上,游人最甚。
只是仅闻香气而不赏桂花,却如何能叫这些妇人们甘心,于是一帮子娘子、小姐们便借着各种名目要进到太学的园子里去。
可太学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值守的几个门子很有点油盐不进的架式,任妇人们说尽了好话,就是不肯放一个闲人进去。
似这等情形,一般的妇人也就算了,另寻别家的园子打个商量就是,倒也不会误了赏花;可潘家娘子却不肯罢休,她家就在左近处开了间茶肆,与太学里的学官熟稔着呢,岂肯被这几个老门子落了面子。
于是就一脸神气地告诉门子:你们太学的张直学与我家官人可是老相识。
确实,太学直学张巨济与她潘家茶肆私下有许多勾当,往常没少在她家拿些回扣;现在她要凭着张直学的面子,进到园子里去,在外面的那帮子妇人们面前长个脸儿。
门子听到说是张直学的熟人,这脸上就现出了鄙夷之色。
他拉长声音说道:“现在打着张直学的名号可不管用了,他与楚州的那位交往过甚,早就不受太学里的老爷们待见了!”
见门子如此张狂,潘家娘子只能无奈转身。
说来也巧,潘家娘子刚一转过身,就瞧见张巨济恰好自人堆外挤了进来;潘家的娘子眼睛一亮,就迎上前去愤然告起门子的状来。
听着潘家娘子的诉说,张巨济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门子说的不错,他现在在太学里确实是不受人待见,可这也轮不到一个门子来说三道四不是?
张巨济鼓起眼睛看向门子,张张嘴想训斥几句,可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有气要忍!现在不同过往了,因为胡言的关系,自己正受着排挤。在太学里,除了支持胡言的太学生,其他人可都不正眼瞧自己。
于是便拿出和和气气地态度对门子说道:“这是左近潘家茶肆潘大官人家的娘子,祭酒和学正也曾去他家品过茶的。”
门子也望见了那妇人寻张巨济告状,他倒是不怕。他的堂叔是侍御史大人李知孝府上的管家,这后台也硬实着呢,张巨济一个小小直学得罪便得罪了,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现在张济巨上前来放软话,他心中更加得意,又岂肯松了口。
“直学大人,这可不是我要有意为难,是学正老爷发了话,说是今日宫里要来人,闲杂人等俱不许放进太学。直学大人要带人进来,怕是要学正老爷许可了才行!”
张济巨见门子拿学正的话来搪塞自己,这心中的火就有些压不住了。最近这段时间,学正可没少为难他,对他份内的事儿,样样都要挑出些刺来,让他恨不得将砚台丢到学正大人的脸上去。
于是板起脸来训斥道:“我张巨济官再小,好歹也是太学的直学,你一个门子下人,岂敢无礼!”
那门子自恃身后有李知孝的名头撑腰,也不装什么恭谨了,挺起胸来尖酸地叫道:“直学大人你好大的威风,老门子我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送走了多少学官去朝中和地方上高就,倒是直学大人您好本事,在这位置上可从没挪过窝儿。”
说到这里,他又一脸嘲笑的言道:“直学大人没挪窝也就罢了,还与楚州的那位勾勾搭搭,惹得朝廷生厌,只怕是太学里也待不久了,又何必来为难我一个门子!”
张巨济闻言,一张脸霎时红了几分又白了几分。
此前他隐约听到风声,朝廷里有意要外放他去化州任职。
化州是边远之地,当初赵竑就曾放言要把史弥远流放到化州,可如今没想到却要落到他张巨济的身上了。
回过头望了眼那潘家的娘子,就见那妇人大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门子;想来她是被门子敢当面落太学学官的面子,而惊呆了。
张巨济努力稳住心神,嘴角泛出一丝苦笑道:“张某倒是没想到,你一个门子却神通到能知晓朝廷的安排了!”
门子的嘴角勾了勾,得意地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子,可我叔叔是侍御史李大人府上的人,这消息自是比旁人灵通些。”
“李三,你在这里张狂什么?若叫你那叔父李管事听闻这件事,我这太学可容不下你!”就在门子得意之际,门内传来了学正的声音。
门子听到学正的训斥之声,马上收起脸上的得色,换成了一副委屈样子向学正叫屈道:“学正大老爷,小人告知张直学今日宫里要来人,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太学,可张直学却把大老爷的吩咐不当回事,硬要带了那妇人进来,这才生了口角。”
学正皱了皱眉,斜眼看向张巨济;
“张直学,若是平日里你带人进来倒是没什么,今日却是不行。稍后皇上便要来游园,若是在这见到一帮子闲杂之人,岂不是扫了陛下的兴致?”
听到说是皇上要来,张巨济吃了一惊。
这位新君自登上帝位后,便如木偶般任由史弥远和杨太后摆弄,鲜少出宫;却不知今天是哪来的兴致,居然要来太学逛园?
正在他思忖之时,身后传来了要人避让的呼喝之声。回头望过去,正是宫里的一班内外殿直护着两顶轿子,朝这边过来了。
在殿直护着的轿子边,张巨济看到了一位熟人——董宋臣。当初胡言住在宁国夫人府时,他与董宋臣可没少照面,那时的董宋臣还只是个小黄门,没想到一年半过去,现在成了新君身边有权有势的内侍了。
轿子在学正等人的引领下,进到太学的门内便停了下来,接着就见内侍董宋臣在一顶轿子前俯首站了一会,随后就奔着张巨济过来了。
张巨济的心一下就慌乱了起来。自胡言去了楚州后,他与董宋臣之间再没有过交集,而因为胡言的关系,他早就恨不得董宋臣能忘记了他的存在。
而现在董宋臣奔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让张巨济的心里没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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