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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一念及此，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耳听得元老太太和蒋秋娘渐渐住了话头，于是房间内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朦胧月光透过窗纸照she在墙壁上，映着凌乱花影摇曳，如同罗莞流转着千百种滋味的心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蒋秋娘因为和元老太太说话到后半夜，之后又辗转反侧直到四更天才睡，起的便有些迟了。刚刚爬出被窝穿好衣服，就听金氏的笑声在门外响起。接着门帘一挑，这刻薄妇人走进来，看见她们尚未梳洗，便一拍巴掌道：&ldo;我还以为妹妹和娘早起来了，所以赶着过来，却没料到原来竟是来得早，堵了你们的被窝了。&rdo;

蒋秋娘听出她话里微含的讽刺意思，只是对方故意这样直白，听上去倒像是因为不见外所以才玩笑的，还没办法反驳，不觉脸上就是一红。

元老太太显然也知道这儿媳妇是个什么德性，哼了一声没说话，忽听一旁罗莞笑道：&ldo;别说舅妈惊讶，我也惊讶呢，舅妈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今儿一大早还是这么神清气慡的，我只担心舅妈心里上火，如今看来，这竟是白担心，舅妈比我想的要心宽很多啊。&rdo;

一句话说的金氏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憋绿了，想起那一个半大糙垛，心里就疼得直抽抽。转头看向罗莞，却见这女孩儿笑盈盈的，目中半点儿不见嘲笑之意，若非金氏知道自己此前把这母女得罪的狠了，还真会以为对方是夸赞自己呢。

被罗莞这里不动声色顶了一句，金氏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心里也再不敢小瞧这女孩儿，尤其是自己家还要借助人家的力量呢，因忙满面笑容的殷勤道：&ldo;早饭都预备好了，妹妹快和外甥外甥女儿收拾收拾，稍后饭就送过来，我也过来一起吃，你哥哥有事儿出去了。&rdo;

蒋秋娘点点头，一时间梳洗完毕，早饭就送了上来，罗莞冷眼看着，也不过是萝卜条儿豆子儿等小菜，知道对于金氏来说，这就算是丰盛了，再看对方吃的津津有味儿，她不由哭笑不得，暗道虽说这家里不比从前那会儿，可二三百亩地，倒也不至于就过成这样吧？村民们也无非就是如此了，有钱人若是像她这般，还有个什么趣味儿。

正想着，忽听金氏开口道：&ldo;从外甥生出来，还没回过这相国村，外甥女儿虽说是在这里住到三四岁，只怕也没什么印象了，倒不如吃过饭，我带她们出去走一走的好。&rdo;

蒋秋娘淡淡道：&ldo;不用劳烦嫂子，何况天气也冷，我们就在屋里和母亲说话。实在她们想出去，我带着去就行了。&rdo;

金氏一听，这怎么行？若是不能由自己带着姐弟两个出去，先前和丈夫商量的那如意算盘岂不是全要落空了？因忙又殷勤请命，那幅热络模样倒是让蒋秋娘生疑，知道这嫂子绝不是如此好客善良的人，有心要挤兑几句，终究性格使然，也说不出话来。

罗莞眼看蒋秋娘被金氏说的无语，因便放下碗，笑吟吟道：&ldo;舅妈这样热情起来，倒真是让人吃不消，您就直说了吧，到底要我姐弟两个效什么力？没得这样遮遮掩掩的让我娘担心，别再是舅妈家生活拮据，想着把我们姐弟两个卖了吧？&rdo;

一句话又把滔滔不绝的金氏给噎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别提多难看，只把元老太太和蒋秋娘看的，都是心里称意，不过面上，蒋秋娘仍是假意对罗莞道：&ldo;你这孩子，怎么和舅妈说话呢？&rdo;

金氏心里怒火高涨，却还不得不忍着，赔笑将话题岔开过去。用完早饭后，她这里正踌躇着怎么想办法能领着姐弟两个出去，实在是罗莞的嘴皮子太厉害，让她有些怕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却不料罗莞倒是主动提起道：&ldo;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罢了，舅妈既是一番好心，我和弟弟还真是没在外面怎么逛过，那咱们就出去逛逛吧，就是怕舅妈到时候嫌累得慌。&rdo;

&ldo;不嫌不嫌，怎么会嫌累得慌？素日里我们出门赶集，一走就是一个时辰呢。&rdo;金氏一听罗莞肯跟她出去，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罗莞于是和罗孚换了一套干净的布衣裳，便和她一起出门了。

蒋秋娘本也要跟着去，却被罗莞微微摇头示意不让她跟着，因只好留下来。待到那几个人出了门，元老太太便笑道：&ldo;我看着莞儿这孩子很不简单，连你都听她的，她说她舅妈那几句话，笑吟吟的却是暗藏锋芒，你看没看见你嫂子那脸色？哈哈哈真是痛快，这么多年了，我就没有这么痛快的时候儿。&rdo;

蒋秋娘叹了口气，苦笑道：&ldo;娘说的没错，这孩子原本不是这样儿的，性子像我，软弱老实，自从韩姨娘进门后，她又敏感，越发不爱说话了。我只说等到她将来嫁出去，若能有个好人家，许还能活泼些。却不料天降横祸，不但亲没结成，反而让我们娘儿几个受了这样侮辱，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这孩子就变了，比从前厉害，又聪明，如今连我都是指望着她呢，不然真是没法活了。&rdo;

第26章算计

元老太太也收起了脸上笑容，叹气道：&ldo;可不是？常听说有的人骤遭大变的时候，性情就会改变，可终究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一个。如今这句话却是应在我外孙女儿身上，可知这孩子当日心中是有多悲苦愤怒了。&rdo;说到这里，见蒋秋娘默默流下泪来，她就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ldo;好歹变成这样，倒是更好些，做你的主心骨和帮手，不然你们三个没了活路，我老婆子不是也要和你们一起死？唉！这日子，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活够了。&rdo;

且不说母女两个在这里唏嘘，只说金氏，此时领着罗莞和罗孚姐弟两个，脚下生风般往前走着，但凡看见人，就要笑着打招呼，那样子似是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告两家关系厚密一般。罗孚就有些疑惑，他虽小，这些日子经历太多，也早已有了远超同龄孩子的心智，因便悄悄问罗莞道：&ldo;姐姐，舅妈这是做什么呢？&rdo;

&ldo;谁知道？我只知道必定是有个缘故的。&rdo;罗莞笑眯眯道，见罗孚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声道：&ldo;那……那姐姐还跟着她出来？让她如愿？姐姐不是和我说过吗？似这种人，绝不要有慈悲心的。&rdo;

&ldo;没关系，我也正好看看她这样上赶着是为了什么。更何况，她想利用咱们，咱们也正好利用利用她。&rdo;说到这里，罗莞嘴角边不由浮起笑容，扯着罗孚的小手道：&ldo;弟弟你就等着看好戏吧。&rdo;

话音刚落，就见金氏回过头来，笑着道：&ldo;哎呀莞丫头，你也快着点儿，咱们还要……&rdo;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差点儿说漏了嘴，连忙住口不往下说，只一个劲儿催促罗莞和罗孚。

罗莞一笑，慢悠悠道：&ldo;舅妈说带我们姐弟两个出来逛逛，可您这健步如飞的，哪里是逛？分明是去抢馒头呢。刚刚舅妈说的半截儿话是什么？莫非你还要带着我们去砍柴不成？&rdo;

金氏差点儿咬碎了牙，这罗莞说话当真是不带半点客气的，偏偏还是绵里藏针，让她想拿个错儿借题发挥都不成。因只好强笑道：&ldo;我哪里敢劳动你们？不过你们也要快些，不然什么时候才能逛完村子？&rdo;

&ldo;多大点儿地方？看把舅妈急得。&rdo;罗莞掩口一笑，接着又放下手笑道：&ldo;这会儿我却是不想逛村子了，也没什么好逛的，听说那刘家庄上出产果子是最好最便宜的，我们有心去看一看，本来还担忧不认识路，没想到舅妈这样热心，既如此，索性好人送到底，带我们姐弟过去见见世面呗？&rdo;

金氏险些没吐血三升，两只眼睛瞪得几乎都要鼓出来，如同金鱼一般，尖声叫道：&ldo;果子？刘家庄？莞丫头，这……这是怎么说？如今你们都这样了，还想着吃果子？我身上可是没带钱。&rdo;

罗莞眉毛一挑，淡然道：&ldo;哦？是吗？这样啊，那算了，我们也不想逛了，舅妈，咱们就回去吧，恰好有些儿腿酸了呢。&rdo;说完就要拉着罗孚往回走。

&ldo;哎，这怎么行？&rdo;

金氏吓得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伸出胳膊拦住了，焦急道：&ldo;莞丫头，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儿，都走到这里了……&rdo;

不等说完，就见罗莞面色一寒，冷冷道：&ldo;走到这里又如何？难道我们累了不想走还不成？真是笑话一样，舅妈，我和弟弟又没卖给你，想不想逛你管得着我们么？&rdo;

金氏不仅是个势利眼，脾气更是暴躁，听罗莞这话句句带刺，当下就要发火，却听对面那小丫头又悠然道：&ldo;呵呵，舅妈脸色这么难看，怎么？还想打骂我们不成？如今这不过在你家里住了一夜，便要把我们当做奴婢待么？既如此，算了，我们仍搬回小厦子去，强似在你这里受气。只是有句话要和舅妈说，别人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们母子几个倒也不是什么神，所以送我们出去容易，再想让我们回去住着，可不能够了。&rdo;

一语惊醒梦中人，金氏猛然便醒悟过来：低声下气的把她们母子三个请回来是干什么的呢？几个果子，难道还比一万斤粮食重要？因想到这里，虽然心中气恨不已，却仍不得不忍气赔笑道：&ldo;瞧瞧你这气性，我不过那么一说，怎么就认真起来了？不就是刘家庄吗？罢了，反正冬日里也是该预备些果子的，咱们就去买，去买还不成么？&rdo;

罗莞这才笑道：&ldo;这就对了，舅妈也该知道行了春风才能得秋雨的道理，是不是？&ldo;金氏有心标榜一下自己的&ldo;高尚品格&rdo;，辩驳说我们不是为了什么得秋雨才行的春风。只不过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还有这外甥女儿的厉害，这话说出来大概也只是自取其辱，因到底将那些分辩都给吞了回去。

虽说答应去买果子，但金氏心里，还是盼着能把自己的目的也一起实现了，她真是受够了被人钳制的滋味儿，尤其钳制她的又是这个她从心眼里瞧不起的外甥女儿，之前明明就跟叫花子也似，如今却对自己颐指气使，说话夹枪带棒的，这怎么能忍受住？

因此心中一面思量，就带罗莞姐弟往北边走去，却听罗莞笑道：&ldo;舅妈打量我不认识路吗？刘家庄明明是在南边，之前我和别人都打听好了，怎么今儿咱们却往北边走？&rdo;

金氏心中一凛，连忙陪笑道：&ldo;莞丫头你不知道，从这边走也是一样的，不过多绕几步路，还能看许多景致……&rdo;

不等说完，就听罗莞嗤笑一声道：&ldo;景致？不是我说句狂话，舅妈趁早别费这个事，一个村子的景致，难道比得上咱们在土地庙里看那些山峦起伏秋糙斜阳还好？&rdo;

金氏心里这个气啊，暗道这究竟是随了谁的性子？听听听听，住土地庙是很光彩的事儿吗？瞧瞧把她自豪的，还山峦起伏秋糙斜阳？我呸！根本就是寒风刺骨冻饿不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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