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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第1页）

&ldo;啊？……那传言是真的？是姓姜的姐妹……&rdo;

&ldo;大爷是长子孙，岂能无嗣？即便他排除万难抬举了我，日后也免不得纳妾绵延后代，我出身卑微，无丝毫倚仗，日后更如飘萍，更何况此事闹得大爷父子失和，长辈不喜，日后也更艰难了。我信大爷如今待我真心，只是人心易变，我从不敢奢望，闹不好日后落得表面风光，实则辛酸的结果，真如此，豪门深院不过是个冰冰冷冷的金玉笼子……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rdo;

报儿目瞪口呆，久久无言，道：&ldo;奶奶文绉绉的念诗我不懂，可意思我明白，当初我姐姐当了大爷通房，家里人也都以为她出头了，谁知后来落得那个境地，有些厉害的奴才都能欺她一头，还不济当初就当个丫鬟，兴许还能保住条性命，死得那样惨，若不是奶奶，我们一家都散了……&rdo;说着眼眶泛红，用袖子擦眼睛，顿了顿道，&ldo;可大爷是爱重奶奶的，下人们都说大爷还想娶奶奶呢……&rdo;偷瞄香兰一眼，&ldo;奶奶狠得下心？&rdo;

香兰想到林锦楼亦神色黯然，却想到自己妹妹嘉莲。当日袁绍仁待她也是十足真心，可到底在人是我非，苦恶飞扬里磨碎了；她和宋柯也曾两情相悦，最终抵不过世间无常一棒。摇了摇头道：&ldo;我活到今日，多是为人着想，只这一件，我想为自己想一回。我这辈子无甚争荣夸耀的野心，无非过几天清净日子……&rdo;香兰说完对报儿微微一笑，那一笑里几多沧桑和酸楚，双目却晶亮如星，&ldo;大爷……大爷总会再有可心的人……&rdo;

报儿看得心里拧起来，想到香兰对自家恩情，尤其鹦哥死后，又命桂圆待自己多加照拂，遂一咬牙道：&ldo;成，既是奶奶愿意，我也没有二话。&rdo;

二人遂商议一番，报儿道：&ldo;我有个远房表亲原是留在京城看宅子的老妇人，又聋又哑，也没个儿女，为人老实，后来年岁大了，林家便让她在府外后街的小院里看东西，平素就她一个人住着，常言道&lso;灯下黑&rso;，奶奶不如先住那儿，每月给些银钱，旁人决计料想不到。&rdo;

香兰也觉着好，便提笔写了封信，报儿佯装找人，后二人在山腰见面，报儿将她悄悄送回京城。香兰摘下个金戒指让报儿去当铺押了二十两银子，拿了十两给报儿，报儿推脱不受，香兰道：&ldo;日后还有指望你的地方，权且留着罢。&rdo;

香兰到后街一见，乃是个独门小院，一明两暗的屋，满满堆的都是笨重粗糙之物，那老妇睡在西间，香兰先与了一两银子，那老妇乐颠颠的，急忙忙将东间收拾了个可勉强睡人的地方，香兰遂安顿下来。

自此半年深居简出，只做些针线，报儿偶尔来一趟，送些吃喝，她便把做好的针线与他拿出去换钱。香兰心知这便是自己想要过的日子，清晨起来在院中散散，浇花修糙，午间小睡，晚上关门夜读书，自得其乐，余下时光或做针线，或写字，或画画儿，不必瞧人脸色，也不再受零气暗气，更无纠葛纷争，不必大富大贵，不用锦衣玉食，粗茶淡饭就好，只要日日清净自在。香兰觉着该知足了，她把手里的绣屏做完，便可卖出个好价钱，再押根簪子，换了银子，动身南下悄悄将父母接了，寻一处好山水的地方过日子，可只要她这样想，心便散乱起来，总是落空。

白天尚好，一旦晚上拥被在床，便愈发思绪纷飞，早已模糊的过往却异常清晰起来。她初入林府时在溪边瞧见他，在险被侮辱时他来救她，后来自己不得不当他小妾，他曾经的侮辱和拳脚，扬州时的相处，在旁人面前对自己种种维护，后来风雪夜里生死与共，以及不足对外道也的爱宠，林林总总，细微末节，她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纷至沓来，那不愿忆及的往事在她心里翻搅，仿佛一壶沸水，即将烧开，灼得她心疼，却让她强行压下，反倒愈发空落落的。

她睡不着索性起来，将灯挑亮，铺上纸，写几个字散心，却运笔在纸上寥寥几笔勾出林锦楼的模样，乜斜着眼，似笑非笑着瞧着她。香兰怔住，笔尖一大团墨&ldo;啪&rdo;滴在纸上。她忽发觉自己真很想他，炯炯的双目，恼人霸道的言行，顺毛就好的坏脾气，还有他那天抱着她说&ldo;我爱你&rdo;那又虔诚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缠在她骨血里，她双手掩住脸。她心里何尝好过，曾好几度将要按捺不住要回去，可阻碍重重，人怎能单靠情过日子，阻碍重重，最终不过情散爱逝罢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林锦楼对着落叶飘花难得感慨，却听灵素报说：&ldo;刘家和谢家两位爷来了，正在书房那里等着。&rdo;

林锦楼心里正惆怅，听是他们几个便懒得搭理，慢腾腾的踱到前面，待出了二门，方才挂上满面春风的笑，信步闲庭‐‐他林锦楼是何等人物，跟娘们似的悲秋伤春，传扬出去岂不毁了一世英名。

林锦楼走入书房，只见刘小川正翘着二郎腿歪在椅上，见他便虚点几下道：&ldo;哥哥，你可不厚道，上回弟弟们请你吃酒，没吃一半就走了，还冷落美人，惹得眉妩姑娘还哭了一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也会流泪哇。&rdo;

林锦楼耷拉眼皮道：&ldo;你小子闲着没事儿就为了来我这儿磨牙打屁呢？要没正经事赶紧滚，爷忙着了，没工夫听你扯闲篇儿。&rdo;

刘小川哼一声，瞥了谢域一眼道：&ldo;行了，我说兄弟，咱俩人跟傻老二似的巴巴的给人送信儿呢，瞧见没，还没几句就赶人了。&rdo;

谢域手里盘着块福寿同春的古玉，吃吃笑道：&ldo;瞧他今天对咱哥俩说这话，就活该让他干着急。&rdo;

林锦楼只当二人来这里给他胡说八道添乱，便笑道：&ldo;两位到底有何贵干？撒欢别在我这儿，挑理来的，赶明儿个哥哥做东请你们一回。都家去罢。&rdo;

刘小川慢悠悠站起来道：&ldo;行，瞧不惯兄弟，咱走！真真儿是活该让他找不着香兰，半夜钻冷被窝自个儿哭去。&rdo;

一语未了，只听背后&ldo;啪&rdo;一声，刘小川一缩脖子，回头望去，只见林锦楼脸上一丝笑意全无，手重重拍在书案上。

谢域一见不好，赶紧站起来往怀里掏，口中道：&ldo;哥哥别动怒，我们哥俩是给哥哥送好消息来的。&rdo;一行说一行掏出个戒指，递上前道：&ldo;就是它。&rdo;见林锦楼紧紧抿着嘴，脸上已阴云密布，又连忙道：&ldo;这是我家当铺里收的，掌柜献上来半年里收的好货，我头一眼便瞧见它。哥哥记着么，这是当初在扬州时，当弟弟孝敬给小嫂子的见面礼，镶珍珠和祖母绿，是海上货，这里找不出第二件。掌柜说来送戒指的是个小厮，身量不高，生得伶俐模样，下巴上长颗红痣，赶着辆车……&rdo;

林锦楼面色发青，两手攥成拳，又&ldo;咚&rdo;一声狠在桌上捶一记，咬牙道：&ldo;把报儿带过来！&rdo;

不多时报儿便到了，林锦楼不等他跪下行礼，一把揪起他衣襟，往旁一甩，报儿滚倒在地，忍不住&ldo;哎哟&rdo;一声，还未回魂，又让林锦楼踩住胸口，报儿忍不住呻吟，眼里的泪便滚下来。

谢域瞧着不忍心，上前拉拉林锦楼的胳膊道：&ldo;兄弟，消消气，还不见得就是他，有话好问，何必呢。&rdo;

林锦楼沉着脸道：&ldo;没你的事。&rdo;又看着报儿，手一甩，戒指&ldo;叮叮当当&rdo;落在报儿身边，冷笑道：&ldo;认识这东西么？说！&rdo;

报儿原就吓得腿软了，见了这戒指更是魂魄飞了一半，见林锦楼凶神恶煞，目光发狠，真好似森罗殿里阎王爷，那张英挺的脸此刻已由青转红，额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报儿简直不敢看，林锦楼又将他提起来，咬牙切齿道：&ldo;爷问你，你怎会有这东西？香兰在哪儿？在哪儿呢？！&rdo;

报儿吓得浑身乱颤，两腿仿佛面条一般，再也瞒不住，结结巴巴道：&ldo;真……真是奶奶自己要走的……她她，她说在林家不快活，日后恐不能生养，大爷纳妾生子，总有新欢，老爷又不喜她，只怕日后无立锥之地……&rdo;林锦楼只觉耳边轰鸣，手一松，报儿也扔在地上，晃了两晃坐了下来。报儿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遭。

林锦楼浑身血都凉下来，他朝思夜想，踏破了铁鞋无觅处的人其实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情愿受苦也不乐意回来，他只觉一团气哽在胸口，起身便要冲出去找那女人，又听报儿带着哭腔道：&ldo;奶奶，奶奶说她也是累了怕了……&rdo;林锦楼一顿，慢慢收住腿，定在那里。

第350章倾诉

第二日，香兰将落叶扫到一处，埋在泥里沤肥，墙角种着一溜儿ju花，金黄的，水红的，银白的，绛紫的，并非名品，或团团开得跟绣球一样，或已枯败，迎风摇曳。香兰将枯枝烂叶皆修剪去，拿了瓢一一浇水，见屋角里扔着个开裂的瓷盆，便用布条把盆子绑紧了，移了棵ju花摆在窗台上，正是樱桃色，叶稠油翠，喷吐丹霞，那院子里原本瞧着杂乱荒凉，这一棵ju倒衬着精神了些。

她忙忙碌碌，转眼过了一个上午，中午糙糙吃了饭，下午又在窗前做女红，忽听见击门声，出来从门fèng往外一看，正是报儿，便开了门，让到屋内。报儿怀里抱了一床被，对香兰道：&ldo;天渐渐凉了，晚上露水重，我寻了床厚铺盖。&rdo;

香兰笑道：&ldo;总劳烦你惦记我。&rdo;说着亲手给报儿倒了一盅茶。

报儿只是干笑，偷偷看了香兰几眼，见香兰正看他，又搓着手呵呵干笑。

香兰一见便知有缘故，不禁道：&ldo;有事？&rdo;

报儿支支吾吾：&ldo;那个……啧……那个……&rdo;吞吐了半晌，终小声道，&ldo;大爷，大爷知晓香兰姐如今藏在这里了……&rdo;

香兰大吃一惊，站了起来：&ldo;他如何知道的，他要如何？&rdo;向外张望，又仔细看着报儿，&ldo;他没将你如何罢？&rdo;说着拉起报儿上下打量。

报儿连连摆手道：&ldo;没有没有……大爷查着抵押的戒指，这才牵连出来，我同大爷说了香兰姐为何要走，大爷就傻了过去，跟木头人似的。等他好像明白过来，就，就变了个人，跟谁都没一句好话，脾气吓人得要命，还把刘爷和谢爷给揍了，太太和三爷过去劝，大爷竟冷嘲热讽的，惹得太太哭了一场。大爷又开始喝酒，从晚上醉到今儿早晨，一起来闹头疼，可手里的酒还是没放下，谁也不敢劝一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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