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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讲，想要脸对着脸说，于是湛湛抢在诚亲王的前面，转过身倒退着走，迫不及待的问：&ldo;王爷，回头他们要真打起来了，该怎么办呢？您看皇上他今儿在慈宁宫找奴才问话，听戏那时候又故意办泰安公主的难堪，难道非要撕破脸兵戎相见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收尾吗？&rdo;

他怕她摔倒，伸手拴住她的双手，跟着她的步调走，&ldo;都还在上书房学习那时候的年纪，皇上他为了熬一只鹰，三天天夜，彻头彻尾的没合眼，就为了把那鹰给熬听话，后来为了驯一只百灵学鹰叫，养牲处的鹰被调养的太过温驯，叫不开嗓，他有段时间从书房里出来就直奔宫外的荒郊野岭找野鹰，教会了那只百灵十三大口儿最难培养的鹰叫，皇上这个人有恒心有韧性，过程有多坎坷他不在意，他要的是一个结果，而且凭他的手段，往往都能达成。&rdo;

回想起皇帝的眼神，湛湛心里咯噔一下，停下了步子，&ldo;王爷，&rdo;她抬头，&ldo;咱们大婚当晚的约定还算数么？&rdo;

湛湛眼底的惊惧被晚霞染红了，不错眼珠儿的望着他。

落日余晖从墙头的琉璃瓦上漫过来，他站在那片光影里，任由两肩的缂金云龙腾云驾雾，神色平淡的颔首，&ldo;算数。&rdo;

关于两人之间的这场交易，允颀颇有些无奈的感觉，当初为了皇帝施展权术，他甘于做笼络云贵总督的棋子，他跟她当初的境遇如出一辙，何尝不是个牺牲品？

后来一不留神栽在情字上，成了被动的那一方，最初他跟皇帝口头上达成协议，马佳氏一族的生死跟他没任何牵扯，现在筋骨连着脉络，他在意她，就难免在意她的家人，除了她之外，她家人的处境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敛襟往前踱步，暗暗思量，他的难处在于保全整个马佳氏一族的安危，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他暂时还想不出万全之策。

她花盆底叩响在地砖上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湛湛驻足把他拉回身，&ldo;王爷，&rdo;她眼仁儿剧烈晃动着，几乎要跌出眼眶，&ldo;您知道蝎了虎子被按了尾巴之后怎么逃生的么？&rdo;

他凝视她，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说起蝎了虎子了，不过还是颔首道，&ldo;断尾逃生。&rdo;

湛湛嗯了声，勉强抿出一丝笑，&ldo;挣扎再挣扎，直到活生生的挣断尾巴，尾巴丢了没关系，命还在……&rdo;

允颀收紧视线，他大概有点猜到她的意思了，湛湛走近他，仰起了脸，&ldo;奴才不愿让王爷为难，云贵总督如果还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已经无药可救了，他不顾马佳氏的性命荣辱，只为追求自己的野心报复，我马佳氏又何必在意他的死活，奴才是清白的，凭什么担惊受怕的受皇上质问？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必要的时候自断其尾才是我马佳氏唯一的出路。&rdo;

她嗓音清浅，口吻中的那份决绝却高亢带韵，局窄的甬道限制不住，溢满整个苍穹。

允颀被她的话所撼动，她果断有远见，懂得取舍，最重要的是她体谅他所面临的艰难，就像她说的，她不愿让他为难。

&ldo;你大伯若还是这般亲近外藩的嘴脸，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自断手足不是丢人的事情，你我都不必内疚。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全现有的家人。不管以后云贵总督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咱们一起想法子让马佳氏跟他划清界限，事关他的前程，生死有命，由他自己做主便好。&rdo;

湛湛咬着牙点头，他扶正她震歪的头冠，手指沿着她的耳垂划过，无意中拨得她宝石耳坠叮当作响，&ldo;当初是我下了套儿把你套回王府的，摘你盖头那时，你哭得没个鼻眼儿，本王自认倒霉，觉得自己取了个不识事儿的蒙眼瞎，后来才发现是我有眼不识珠，看走眼了。&rdo;

诚亲王一贯如此的性子，即便要夸也是欲扬先抑的派头，先损上几句，再给些好话。

&ldo;王爷要这么说，奴才也有话要坦白，&rdo;湛湛站在暮霭黄昏里，眼波如流，&ldo;之前您设了计框我，我觉得您是尿鳖子盛酒，心眼儿可太坏了，后来您疼奴才，关照奴才，奴才才识得您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儿上冷，内里热，奴才这会儿不后悔嫁给您了。&rdo;

这就是正经回应他之前问的那个问题了，之前他问她后不后悔嫁给她，她当时肚子里可能只惦记着吃没张口，现在有答案了。

正好处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沐在大片光鳞下，倾吐的字话也被渲染的温暖动人，她身后那座宫城看上去也没那么复杂了。

&ldo;湛湛，&rdo;他拉她到身边来，眼睛里残留着最后一线光晖，&ldo;从权力欲望的漩涡中淘澄出来的两个人遇到了一起，是偶然也是必然，之前我不相信所谓的缘分，但是跟你，我信奉一个词，叫做命中注定。&rdo;

完了，湛湛怔怔的望着他，脑子里搜罗了一箩筐的话，都没能拼凑出比他的话更深情的字眼儿。

花盆底悄悄地垫了起来，她吻上了他的下颌，蝶翅飞过花丛似的，轻轻的掠了一下，就飞远了。

他望着她落荒而逃，袍底荡漾出涟漪，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