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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如&ldo;噗嗤&rdo;笑了出来,随即又一脸伤感,&ldo;那时太小,还不记事,我连爹爹和娘亲的样子都记不清了。&rdo;
顾承烨手下一顿,温言道:&ldo;回头我画几幅画像,你见了就会知道爹娘的样貌。&rdo;
他一边用一柄银色的小刀削梨,一边接着道:&ldo;后来你我兄妹二人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有一次一户人家的妇人见你生得可爱,便给了你一只梨,你舍不得吃,一定要跟我一起吃。我就对你说&lso;嫤如,你自己吃吧,梨是不能分的。哥哥和你永远不分离。&rso;你不听,死活不肯自己吃,结果被一个胖小子抢走了,你还哭了一鼻子。&rdo;
嫤如笑了起来,&ldo;这个我有印象,我哭可不是因为那个梨,而是因为你跟那个胖小子打了一架,被那个胖小子打得鼻青脸肿,左边的那只眼睛都是乌黑的,我吓坏了,抱着你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说&lso;我不吃梨了,不吃梨了。&rso;我记得没错吧,是不是这样?&rdo;。
兄妹二人只能回忆起儿时的事情,顾承烨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ldo;差不多,不过被打青的是右眼。&rdo;
嫤如笑道:&ldo;对的对的,好多孩子围着你,一边拍手一边笑着叫你&lso;乌眼青,乌眼青!&rso;&rdo;
乌眼青?一丝异样划过心头,记忆的深处响起个大咧咧的声音,&ldo;我家老爷子给我起这个字忒寒掺,竟然叫&lso;乌眼青&rso;,每次听到旁人这么叫爷,爷都恨不得一脑袋撞柱子上。&rdo;
顾承烨甩甩头,脑子又乱了,谁会叫这么寒掺的名字呢?
他加快了削梨子的速度,他的手很稳,削下的果皮薄如蝉翼,连绵不断。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腕上一根红丝线,系着一个漂亮的结。男人戴这个很奇怪,更何况那根丝线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饰物,而且颜色也旧了,灰扑扑的。但他就是舍不得摘下来。
一只蝴蝶自花间飞来,银色的翅膀扇动着,绕着他上下翻飞。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小刀就飞出去了。&ldo;咄&rdo;地一声轻响,抬头看时,发现那只蝴蝶被小刀钉在了树干上,翅膀犹在颤动。
顾承烨一怔,嫤如也扭头看去,幽幽道:&ldo;哥哥,我觉得咱们两人这十几年里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呢。&rdo;
&ldo;是吗?&rdo;顾承烨将削好的香梨递给妹妹。
&ldo;嗯。很厉害!&rdo;嫤如认真地点头,&ldo;我只要凝神屏气,就能感觉体内有一股气流淌过全身。那天我借着那股气往上一纵身,你猜怎样?我发现自己到了屋顶。&rdo;
嫤如生怕哥哥不信,站起身运功一跳,真的到了树顶,花瓣&ldo;扑簌簌&rdo;地落下,她在漫天花雨中回到地面,笃定道:&ldo;咱们肯定是武艺高强的名门侠客。&rdo;
其实顾承烨也一早发现了自己身怀武功,而且功夫不弱,刚回扬州那会儿在街上一个小偷想偷他的银袋子,被他发现了。小偷叫来了几个同伙,一群人围上来,他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慌张。
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记忆,辗转腾挪,挥拳踢腿,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一群小混混就被打趴在地,有的被打掉牙,有的断了胳膊。
顾承烨想起大巫樊冥的话,他和嫤如之前身中蛊毒,受制于人,恐怕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八成是见不得人的邪门歪道,于是告诫嫤如,&ldo;在人前还是不要显露功夫为好。&rdo;
嫤如眼珠一转,抱着他的胳膊,&ldo;哥哥,我听说下个月雁荡山上有一场盛会,是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各门各派都会派人去参加,咱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到跟咱们武功路数一样的同门呢。&rdo;
顾承烨自然不同意,苦口婆心道:&ldo;姑娘家的去看什么武林大会!你收收心吧,帮哥哥管管绣庄的事儿。而且算起来你也快十八岁了,哥哥不能一直留你在身边,你总是要嫁人的。这几天我也在城中物色,须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好,不求多富贵,但一定要人品学识配得上你。&rdo;
嫤如一听哥哥又老生常谈,嘴噘得老高,&ldo;我才不要嫁人,城中那些商贾人家的子弟我都见过,一个个油头粉面,轻浮市侩,看着讨厌死了。&rdo;
顾承烨有些无奈,&ldo;你谁也看不上,那你倒说说看,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子。&rdo;
什么样子,嫤如也说不上来,只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身影,挺拔俊朗。多少次午夜梦回,嫤如都会梦见这个人,一身黑衣,披着猩红色的斗篷,站在圆月之下。只是遗憾的是,那个人的脸始终是模糊的,唯有一双眼睛如灼灼桃花,神采飞扬。
嫤如有些心烦意乱,随口反驳,&ldo;哥哥还没有娶妻,做什么着急要把我嫁出去。你既然日日与扬州城内的商贾做生意,索性留意着哪家的闺秀贤淑貌美,找人上门提亲,我也能多个嫂嫂疼我。&rdo;
顾承烨苦笑,他想过尝试正常人的日子,却偏偏发现自己对女人丝毫不敢兴趣,鬼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记忆中总是隐约有个声音对他说&ldo;承烨,下辈子吧……&rdo;
那个声音回荡在脑海中,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舍和无奈,让顾承烨没来由地心痛欲死,仿佛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
顾承烨以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原来自己还是个断袖。
自从在南疆解除蛊毒后,他无时不刻地感受着内心深处的荒芜和悲凉,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心和身体是剥离的,一颗已死的心却偏偏在一具鲜活的躯体里跳动,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一种不能忍受的折磨。好几次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鲜红的血液蜂拥而出,都有一种行将解脱的喜悦和释然。真想,就此长眠不醒。
最后时刻,他还是放弃了,一来他放心不下妹妹,嫤如至今没有归宿,他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能安心去死。二来他不甘心,他放不下心头的那个影子和那声叹息,即便是死,他也要记起那个人再去死。因为遗忘比死亡更加可怕。他甚至后悔解蛊,如果早知道会丧失记忆,他宁可带着那个蛊毒,同时拥有对那个人所有清晰的回忆。
嫤如摇着他的袖子央求,&ldo;哥哥,咱们去雁荡山看看吧,整日待在家里快闷出毛病了,就去看看,我保证不生事儿。&rdo;
顾承烨放下太阳穴上的手,顺手在嫤如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ldo;长兄如父,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rdo;
结果第二天一早丫鬟来报小姐不见了。顾承烨以手扶额,这丫头哪有半点儿名门闺秀的样子,性子这么野,说跑就跑。
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顾承烨只有放下手头的事情去雁荡山捉回出逃的妹妹。岂料雁荡山一行,让嫤如遇到了那个梦中之人,自此如断线的纸鸢,再也不肯回来。
顾承烨只身回到扬州城时已是暮春,早晚间的气候虽然还是凉慡舒适,但是中午时分已经热浪滚滚,十分炎热,阳光暴晒,映得人满眼都是明晃晃的白光。
他在自家的宅子外面看到一个人蹲在大门口,被头顶的太阳晒得蔫头耷脑,耸肩缩背,如丧家犬般的可怜,却不知换个地方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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