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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就像现代的存在主义者一样，尼采始终把社会看作个性异化的领域。他说：&ot;孤独作为对纯洁性的一种崇高的爱好和渴望，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美德，这种纯洁性认为，人与人之间--&39;社会上&39;--的一切接触，总是陷入不可避免的非纯洁性之中。整个社会总是使人以某种方式在某地某时变得平庸。&ot;《善恶的彼岸》，1966年纽约版，第226页。这就把社会与个人完全对立起来了，仅仅强调社会对于个性的损害（这在一定社会关系中是事实），而无视另一面：社会也是自我实现和个性发展的重要场所。

健康的自私

自私就是恶，无私就是善，这种道德观念早已体现在基督教的邻人爱的原则中了。功利主义的思想家们用合理的利己主义来反对基督教的抹杀个人的道德观念，为经济上的自由竞争制造理论根据。可是，在资产者的实践中，事实上却是两种道德并存，一方面是最无耻最露骨地追逐物质私利，另一方面是嫉恨和反对个人精神上的优异。作为资产阶级的一名文化战士，尼采向本阶级中庸俗市民阶层宣战。这些法利赛人都是些狂热的逐利者，同时也是些狂热的基督徒，殊相同质，逐利和虔信都表明一点：没有灵魂。

尼采在两方面反对他们。他深深厌恶那种无灵魂的逐利行为，同时也公开仇恨他们的伪善的&ot;无私&ot;。他要为&ot;自私&ot;正名。在他看来，小市民们既用他们的逐利行径玷污了&ot;自私&ot;，又用他们所接受的基督教说教侮蔑了&ot;自私&ot;。与他们相敌对，尼采提倡一种&ot;从强力的灵魂流出的卫生的健康的自私&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三种恶》。《尼采全集》第6卷，第278页。

&ot;健康的自私&ot;是反对&ot;病态的自私&ot;的。&ot;健康的自私&ot;源于力量和丰裕，它强纳万物于自己，再使它们从自己退涌，作为爱的赠礼。&ot;病态的自私&ot;却源于贫乏，&ot;贫乏而饥饿，总想着偷窃&ot;。唯利是图正是灵魂衰弱乃至丧失的表现。《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馈赠的道德》。

&ot;健康的自私&ot;更是反对所谓&ot;无私&ot;的说教的。它是健康的肉体和强力的灵魂的自我享乐。它憎恨一切自我贬抑的奴隶性，唾弃一切种类的奴隶，&ot;无论他们是屈服于众神和神罚，还是屈服于愚蠢的人类舆论&ot;《尼采全集》第6卷，第279页……&ot;健康的自私&ot;也就是同基督教的&ot;邻人爱&ot;相对立的&ot;自爱&ot;。尼采一再呼吁，人应当学会自爱。&ot;人必须学会以一种卫生而健康的爱来爱自己，这样他才能耐心自守，不至于神不守舍。&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重力的精灵》。《尼采全集》第6卷，第282页。一个人不爱自己，甚至厌恶自己，单独自处就感到无聊，他怎么会有出息，又怎么能活得轻松?自爱不是罪过，自己不该是一个可厌的对象。尼采是要人们戒除那种罪恶感，似乎自己是个天生的罪人，非要到邻人那里去赎罪不可。&ot;邻人爱&ot;的原则所灌输的就是这种罪恶感。&ot;谁想变得像鸟儿一样轻快，他就必须爱自己。&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重力的精灵》。《尼采全集》第6卷，第282页。自爱才有自由。&ot;我们应当自由，无畏，在无罪的自私中自我生长和茂盛!&ot;《快乐的科学》第99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134页。&ot;每一个想变得自由的人，都必须通过自己来实现，自由不会如同一件神奇的礼物自动投入任何人的怀抱。&ot;《瓦格纳在拜洛伊特》。又见《快乐的科学》第99节。达到自由的证据是什么呢?就是&ot;不再羞于自己&ot;。《快乐的科学》第275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05页。&ot;高贵&ot;的标志是：&ot;面对自己不感到恐惧，从自己不期待任何羞耻的东西，逍遥无虑地飞翔，任我们被驱于何往--我们生于自由的飞鸟!&ot;《快乐的科学》第294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25页。

第41节：第五章　&ot;自我&ot;的发现（6）

尼采认为，一个人之所以不爱自己，甚至厌烦自己，是由于缺乏性灵即精神性。这样的人不够有性灵以自欢愉，却又有足够的教养明白这一点，于是无聊，烦闷，&ot;根本羞于他自己的生存&ot;，希望在琐碎日常工作（所谓为他人生活）中忘掉这个空虚的自我。这种人最需要道德。所以，&ot;对于性灵的惧怕，加于性灵的报复--这种有冲动力的罪恶多么经常地成为道德的根柢啊!&ot;《快乐的科学》第359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308-309页。对于这种灵魂空虚的人，倒不妨说：&ot;你们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聊的可恨的对象吗?那就多为旁人思想，少为自己思想吧!你们算是做对了!&ot;《朝霞》第131节。《尼采全集》第4卷，第133页。

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可爱的人，他既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爱，也不可能真正爱别人。&ot;如果这一个&39;我&39;如帕斯卡尔和基督教所说总是可恨的，我们怎能设想或希望别人爱他呢--无论那别人是上帝还是人!&ot;〔2〕《朝霞》第79、517节。《尼采全集》第4卷，第79、336页。而且，对自己的怨恨往往寻求在旁人身上报复，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真是灾难。&ot;有谁憎恨自己的，我们必须提防他，因为我们将成为他的苦恼的牺牲品或报仇的对象了。&ot;〔2〕他带着他对自己的怨恨到旁人那里去，就算他是去行善的吧，他的怨恨也会在他的每一件善行里显露出来，加人以损伤。受惠于一个自怨自艾的人，还有比这更叫人不舒服的事吗?

所以，尼采强调，善人首先得对自己怀有善意，否则他对旁人的所谓善意善行必是不诚恳的，虚假的。参看《朝霞》第516节。&ot;尽管做你愿望的事，--但首先得成为能够愿望的人!尽管爱邻人如同爱自己，--但首先得成为爱自己的人!&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侏儒的道德》。&ot;人必须坚定。自己必须坚定地自己站立，否则他不能爱一切。&ot;《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第434页。给人以生命欢乐的人，必是自己充满着生命欢乐的人。自爱者才能爱人，富裕者才能馈赠。&ot;人格上的缺陷到处寻求报复;一种孱弱、无力、澌灭、自我否定和自我背弃的人格不复能做成好事……&39;无我&39;在天上地上都没有价值;伟大的使命都要求伟大的爱，只有强健、圆满、自信的灵魂才能为此，这种人坚定地自己依靠自己。&ot;《快乐的科学》第345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76页。

基督教道德以&ot;无我&ot;、&ot;利他&ot;、&ot;爱邻人&ot;的说教为核心，要求人们逃避自我，憎恨自我，牺牲自我，否定自我，在他人之中生活，为他人而生活，在尼采看来，这正是颓废的征兆。&ot;本能地择取对己有害的，爱&39;无私&39;的动机吸引，这差不多为颓废提供了公式。&ot;《偶像的黄昏》。《尼采全集》第8卷，第143页。&ot;在&39;无私&39;、&39;否定自己&39;的概念中，暴露了颓废者的真实病象。有害的引诱，不能发现自己的真实需要，自我毁灭，最后都成为价值、义务、&39;神圣&39;、人类的神性。&ot;《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第481页。健康的&ot;自私&ot;是健康的生命本能，是高尚的自我保护的力量。反对这样的&ot;自私&ot;，赞扬&ot;无我&ot;和牺牲，实际上是奖劣惩优，压抑生命力旺盛、热爱生活的人，却鼓励那样的人。这种人&ot;不把他的全部力量和才智用在他的保存、发展、超越、前进、强力之扩展上，而是对自己卑谦、无头脑或许竟淡漠或冷嘲地生活着&ot;。《快乐的科学》第21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60-61页。&ot;&39;你的自私是你的生活的祸害&39;--这说教响彻千年，损害了自私，夺走了它的许多精神，许多快乐，许多创造性，许多美丽，钝化、丑化、毒化了自私!&ot;《快乐的科学》第328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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