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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徐海亭道：&ldo;明天我们科里有个评估会，我会尽快将结果通知学校。&rdo;

陆秉城说：&ldo;那就多劳大夫们费心了。&rdo;

就在筱静心情转好的一刻，蒋育虹忽然又开口，声调里透出一丝冷意：&ldo;我有个很大的思想疙瘩，还需要问问陆老师：你真的没听说过&lso;月光&rso;吗？&rdo;

陆秉城本以为蒋育虹的病情的确大有起色，此刻失望地看了徐海亭一眼，仿佛在说：&ldo;怎么还这样？进展在哪里？&rdo;

徐海亭双眼看定了蒋育虹，温声问道：&ldo;育虹，告诉我，这&lso;月光&rso;是什么？真的是晚上的月光，还是某个人，某件事，和月光有关？&rdo;

蒋育虹的目光却游移在外，双眉微蹙：&ldo;我如果知道，哪里还会四处询问？&rdo;

陆秉城轻叹一声：&ldo;小蒋，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同学们都盼着你早日康复呢。&rdo;

更失望的是筱静，不知多久才能在宿舍里再次听见蒋育虹的欢声笑语。她努力抑制住暗涌来的感伤，柔声道：&ldo;育虹，我去&lso;五坊居&rso;买了些你爱吃的五香鸭胗和豆腐辱，放在护士那里了，你别忘了问她们要了吃。等你回来，我们恢复老习惯，每周末去逛北京大道，好不好？&rdo;

蒋育虹苍白的脸上又绽开笑颜：&ldo;怎么不好？我等不及了呢。&rdo;这一笑又让众人迷惑了：她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只听她又问：&ldo;说到北京大道，我在这里过得没日没夜的，今天是几号了？我出院后，能赶上市里在北京大道的&lso;七一&rso;大游行吗？&rdo;

筱静笑着说：&ldo;今天才6月14，你和徐医生好好合作治疗，准赶得上庆祝党的生日大游行的热闹。&rdo;

蒋育虹脸色陡然一变：&ldo;真的是6月14？谢天谢地，你们今天来了，否则就糟了。&rdo;她的眼神中透出少见的惊恐万状之色，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

徐海亭看出不妙，不失时机地问道：&ldo;小蒋，什么要糟了？你能告诉我吗？&rdo;

&ldo;不能。&rdo;蒋育虹的回答似乎不留余地。

陆秉城又望了徐海亭一眼，仿佛在说：&ldo;看来她的病情还很严重，莫说不可能&lso;七一&rso;前出院，只怕要挨过整个夏天。&rdo;

蒋育虹又冷冷地说：&ldo;陆老师、徐医生，你们能不能和班长他们一起回避一下，我有很要紧的话和筱静说。&rdo;一旁的团支书冒冒失失地插嘴道：&ldo;小蒋，你如果有什么思想问题，组织上也可以帮助，不要搞个人小团体主义。&rdo;蒋育虹冷笑道：&ldo;事关生死的大事，能随便说给你听吗？&rdo;

徐海亭和陆秉城飞快交换了眼色，挥手示意班长和团支书随他们一起离开探视病房，随手关上门。隔着玻璃窗，只见蒋育虹神情紧张地握住筱静的手，激动地在说着什么，泪水竟滑落脸旁。筱静显然无比惶惑，一个劲地点头。

片刻后，筱静木然地走出探视病房，陆秉城和团支书迫不及待地问道：&ldo;她对你说了什么？&rdo;

筱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忽然，一阵&ldo;砰砰&rdo;之声大作，众人回头看时，正是蒋育虹扑到了窗边，用力拍打着有机玻璃。两个护士飞快赶来一左一右拽住了她，她仍是隔着窗大声吼叫。筱静凄凄然望去，蒋育虹也停了躁动，泪水仍挂在脸上。两人互视片刻，蒋育虹缓缓摇了摇头，筱静缓缓点了点头。

蒋育虹被带走后，徐海亭说：&ldo;小筱，为了蒋育虹的尽快康复，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什么，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我甚至可以向你们学校保密，陆老师是可以理解的。&rdo;

筱静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ldo;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能再看到我。&rdo;

熄灯号吹过后，筱静仍辗转反侧。昨天蒋育虹声泪俱下时说的话历历在耳，她至今半信半疑。明天，精神病总院、系党委和学生科又要对自己进行&ldo;三堂会审&rdo;，可是自己向蒋育虹发了誓，决不将那些话说给第三个人听……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是不是该&ldo;灵活&rdo;些，不要将誓言看得那么重？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雪，筱静因为失眠，此刻脑中更是胡思一片：蒋育虹说的那个&ldo;月光&rdo;到底是什么？这外面的月光很美啊，怎么让一个开朗活泼的蒋育虹就这么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枕边的那柄梳子，蒋育虹去医院前托她保管的梳子，只一天过去，她就开始睹物思人了。

&ldo;丁铃铃……&rdo;床头的小闹钟忽然响了起来。筱静诧异地打起手电，闹钟的时针指着12点整。她心里一阵发寒：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什么时候把闹钟定在了午夜？

她既而感到一丝丝绝望：难道……难道蒋育虹说的都是真的？

一阵风忽然吹来，将宿舍大敞着的窗子吹得支支亚亚地响。风吹入蚊帐中，筱静的全身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这夏晚的风怎么这么寒！

她披衣而起，下床去关窗，但她走到窗前，脚步又似凝在了地上。

一支抒缓恬静的小提琴曲从窗外飘来，回荡在清澈的月光里，筱静似乎倦意一扫而去，身周的一切变得透明干净，昨日的烦恼，明日的不安，都随着琴曲消散了。这样美好的感受，能留到永远才好。

美好的永远不是每个人都孜孜以求的归宿么？

窗下似乎就是那美好的永远。

在筱静跃下窗台的一瞬，她才又想起蒋育虹的叮嘱，但已经晚了。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已挽不回消逝的青春。1982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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