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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和哥哥立刻感到不对劲，我们看到屋里多出来一溜稀泥的痕迹，而且这些混杂着雨水和腐臭的稀泥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继父的床前。

看到这一幕，任何想象力再贫乏的人都会联想到此刻那张床上躺着什么，我和哥哥几乎都不用去确认就已经崩溃了。而事实上，当我们像木偶一样掀开床边那块破布的时候，崩溃的就不只是精神，还有我们的五脏六腑。看到（和闻到）床上那具开始腐烂的尸体的第一眼，我和哥哥就立刻狂吐起来，直到把肚里的酸水全都呕了个干净，再也吐不出什么来为止。几分钟后，哥哥脸青面黑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ldo;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rdo;

这还用说吗，这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我和哥哥像逃命一样披上外衣就朝外面奔去，而就在这时，我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些东西，心一下收紧了。但当时哥哥不断催促我走快一点，所以我没有太多思考和质疑的时间，我当时只感觉到大脑里一片混乱，而解决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下山。

这恐怖的两天当中唯一幸运的事就是，雨终于在这个早上停了。我们跑到昨天塌方的山路，看到坍塌的状况和昨天几乎一样，这说明塌方没有继续恶化。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互相牵着手，小心翼翼地翻过垮塌的泥石‐‐还好，前面的路没有被堵塞。我们就这样一口气都没歇地狂奔到了镇上，在镇上那些人的眼里，我们就像两个从山上跑下来的疯子。但我们顾不了这么多了，见一个人就向他打听母亲的下落，把母亲的照片给那个人看（昨天白天，哥哥就找到一张母亲的照片带在身上）。

终于，一家面馆的老板告诉我们，两天前的晚上，一个妇女从山上摔了下来，具体是什么时候摔下山的不知道，因为发现她的那个农妇说，那时她看上去已经昏迷很久了，还以为是个死人呢。还好那农妇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鼻息，才知道这女人还活着，便把她背到了镇上的医院。面馆老板捏着母亲的照片说，我看就是这个人。

我和哥哥心急如焚，径直来到了镇医院。在医生的带领下，我们看到了病房里仍然昏迷着的母亲。

以上的内容，就是我们在山上发生的事，以及后来下山的整个过程。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你们是不是都听明白了。

我说的&ldo;你们&rdo;，是指现在面对着我的两个人‐‐一个是警龘察，一个是医生。

七

我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也望着我。

旁边坐着的，是我的母亲，她的头上还缠着纱布。

戴眼镜的男医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ldo;你确定吗？这就是你们在山上所发生的事的全部过程？没有遗漏什么吧？&rdo;

我很认真地想了一会，说：&ldo;没有了。&rdo;

&ldo;那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吧‐‐你刚才提到‐‐你和哥哥下山之前，你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这一点你没有说清楚。&rdo;

我沉默着。

&ldo;没有关系，说出来吧。&rdo;医生循循善诱。

&ldo;我哥哥呢？他现在在哪儿？&rdo;我问道。

&ldo;我敢保证他现在肯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跟你谈完话之后，你就会见到他的。&rdo;

我知道他是在说瞎话，只是为了套出我的话而随口说的。我犹豫着：&ldo;可是，我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哥哥……&rdo;

&ldo;也是真相。&rdo;警龘察说话了，明显要严肃地多，&ldo;这是我们必须了解清楚的。&rdo;

我望了一眼母亲，她握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担忧。

警龘察逼视着我，我只能说了：&ldo;逃出家门之前，我和哥哥匆匆地穿上外衣，就在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他的后背和手臂上，有一些稀泥。但是，睡觉之前，他是洗了澡的……&rdo;

男医生微微张开嘴：&ldo;你的意思是说……&rdo;

&ldo;不，也许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只是巧合……我……不知道。&rdo;我捂着脸说。

警龘察站起来，对医生和我母亲说：&ldo;这样吧，先让他静一静，我们到病房外面去谈谈。&rdo;

母亲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两下：&ldo;柱儿，妈很快就回来，你坐一会儿。&rdo;

&ldo;嗯。&rdo;我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人走出了这间病房，将门带拢。我紧跟而起，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很好，听得很清楚。

&ldo;怎么样，医生，从心理学专家的角度看，你认为这种状况可能发生吗？&rdo;警龘察的声音。

&ldo;你指什么？他哥哥半夜起来梦游把继父的尸体搬回床上这件事吗？&rdo;

&ldo;不止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讲的这个故事你觉得能成立吗？你觉得他的精神有没有问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