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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ldo;并不是我在拒绝承认事实，我看过他的遗体，参加了他的葬礼，看着他被火化，我清楚在各种定义上他已经被宣布死亡了。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只要我还活着，还回忆着，还记得，他就没有变成一张照片、一块墓碑、一个淡去的名字。每一年给沙罗准备礼物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还活着，感觉这是一份同时给两个人的礼物。因为，小寻生命的某一部分在沙罗身上延续着。&rdo;

龙宿摸了摸他的脸，动作很轻，像是在确认他没有在哭泣似的：&ldo;汝放不下，就是有牵挂，有牵挂，因为未想通。汝在想不通什么?&rdo;

好半天剑子才叹息般低呓：&ldo;也许，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的死无法归咎于任何一个人吧。&rdo;

想不通，于是在现场反复徘徊，对着那一滩小小血迹苦苦追问。

想不通，所以耿耿于怀，所以不能放开，所以始终不停苛责，好像做错的是自己。

得到和失去，从来不像成功学书里宣扬的由人一手掌握。认为不犯错误，就能踏上毫无疑问的幸福人生;认为漫长的故事里，可以改变抉择来随意逆转结果‐‐看过太多荒谬的世事，就会慢慢失去自信。太多的人，就在反复疑问和犹豫中，慢慢消磨了光阴。

&ldo;那汝现在想通否?&rdo;

&ldo;没有。&rdo;回答的干脆利落，&ldo;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尽人事就知天命的圣人境界离我太远，我现在只好‐‐尽人事，不认命而已。&rdo;

手上一滞，龙宿怎么也想不到剑子会这么说，但这死不悔改的态度又实在天经地义的&ldo;剑子仙迹&rdo;。想骂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天，还是没舍得。&ldo;一起去看沙罗吧。&rdo;龙宿最后说。

&ldo;……好吧，不过不要让沙罗看见我，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给她变一个&lso;大哥哥&rso;出来。&rdo;

听着剑子变得轻快的声音，龙宿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沙罗最喜欢的童话，是王尔德《快乐王子》。她说，她就是那个受到美好馈赠的生病的小孩。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失去美丽外表的快乐王子被融化了，只留下一颗破裂的铅心，和深爱他的燕子一起被丢在垃圾堆里。

龙宿一直奇怪，为什么沙罗会喜欢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局太悲伤太多眼泪，太不适合充满了幻想的十岁小孩。现在他懂了，也许……那个敏感又温柔的小女孩已经在心里隐隐地知道，最喜欢的大哥哥再也不会来了，就像童话里的快乐王子，贡献一切之后就从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甚至不能听见一句由衷的谢谢。

那么，沙罗也相信快乐王子和燕子会在上帝的花园里得到永生吗?

龙宿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是淡淡地想，这件事，不要让剑子知道。

周一是正好是沙罗可以去学校的日子，龙宿提前跟剑子打过招呼，吃过午饭两人一起翘了班。沙罗的学校所在地十分偏僻，开车从公司也要走半多小时。学校名字剑子倒如雷贯耳，据说是本市最好的全住校制私立学校，虽然花费不菲，每年还是有无数家长挤破头也想把孩子送进来。

&ldo;这样的学校管理应该更严吧，沙罗常常生病缺勤不会有问题吗?&rdo;从龙宿那里知道了不少沙罗的情况，目前健康暂时不必担忧，可小孩子没有同龄伙伴，总是寂寞。

&ldo;无妨，吾一位好友与这家学校交情不浅。&rdo;实际上，楚君仪的父亲正是学校最大的出资人，楚君仪本人也每周会过来教授古琴，有这些关系在，沙罗可以说是标准的走后门入学生。

剑子扭头看他嘴角含笑，一副今天大爷心情好的样子就觉得怪：&ldo;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rdo;

&ldo;没啊。&rdo;金眸浅拂过剑子变化的表情，满腹黑水的恋人偶尔不加掩饰的好奇一下，竟然也很可爱。凑过去写满怀疑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剑子惊得一把扶住方向盘：&ldo;我还没上保险，龙宿你要玩速度与激情千万麦拖无辜路人下水。&rdo;

前方无人一条直道，有的是余地让龙宿从容回身，问：&ldo;路人是谁?&rdo;

又问，&ldo;谁人无辜?&rdo;

最后笑眯眯地一扬眉，&ldo;速度与激情?嗯?&rdo;

剑子假装没有听见，扭头专心地看窗外，顺便考虑回程时候为了&ldo;人身安全&rdo;是不是干脆坐公车算了……

这学校占地面积不小，两排绿化带植物隔着护栏，远远地能看见好几个篮球场和更远一点的足球场，有一班学生正在球场边练习着排球的发球。为了学生的独立，上课期间不允许家长探视，龙宿只好继续曲线救国‐‐车在大门口不远处才停好，就已经见到楚君仪微笑站在前方。

&ldo;龙宿，你迟到了。&rdo;

作为开场的欢迎词，未免也太犀利了点，龙宿表现得十分好脾气：&ldo;市内堵车，累你久候了。&rdo;

楚君仪倒是吃了一惊，平常遇上这样被动犯错的情况，龙宿向来是轻描淡写带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贴。目光转向剑子，后者朝她微微一笑，&ldo;楚小姐好，我是龙宿的朋友，剑子仙迹。&rdo;

昨天电话里，龙宿只说一个朋友碰巧也资助过沙罗，想来看看她的情况。楚君仪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个人：说长相算不得漂亮俊美，但动静间挥洒从容的气度，有若奇峰独秀，瞬间压倒了一切观感。剑子笑起来，眼中的墨色也为之舒展，叫人立刻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很爱笑，而且笑得很真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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