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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小毛驴摇头晃脑走到桥边，远远已瞧见一群人，男女都有。男的倒还无异，一个个挑担牵马，该怎么过便怎么过去了，怪就怪在那几个妇人，个个长得不坏，穿戴也整齐，涂脂抹粉一番倒也别有风韵，熟不知这好好的模样，却生生被她们自己糟蹋了。过桥之前，她们从包袱里拿出比乞丐袍子还破旧的衣裳换上，再将手上沾满泥灰，将那一脸好好的脂粉弄得乌七八糟。这还不够，别致的发髻也拆得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番努力之下，美貌妇人瞬成邋遢大嫂。

一切搞妥当，大嫂们又朝右手边拜拜，咕哝几句&ldo;石尤奶奶保佑&rdo;，这才迈出小脚，七分恭谨三分畏惧地从石板桥上过去。

&ldo;好有趣的老娘们儿，生生将自己弄成了土猴子。&rdo;小媳妇捂嘴偷笑，跳下毛驴，整理整理衣裙，便要往桥上去。

&ldo;小娘子且慢!&rdo;有人喊住了她。

她回头，只见个土地老儿般丑矮的老妇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乱草上，一双几乎只见到眼白的老眼瞪着她。

&ldo;何事?&rdo;她转身。

&ldo;美人不渡石尤桥，小娘子没听过?&rdo;老妇沙哑着声音道，&ldo;速速换了衣裳再过去罢!&rdo;

&ldo;此桥名石尤?&rdo;小媳妇噗嗤一笑，拢拢鬓发，&ldo;为何不让美人渡?&rdo;

&ldo;此桥名石尤，此河为妒津，只许丑面过，美人不到头。&rdo;老妇又道。

&ldo;天下哪有如此霸道的规矩，不许人衣帽光鲜，只可丑陋不堪?&rdo;小媳妇冷哼一声，&ldo;今日奴家倒要破了这规矩，省得后来人再被欺负。&rdo;

说罢，倔强的小媳妇牵上驴子，信步上桥，一步一扭腰地往对面而去。

桥下的河，不宽不急，有多深倒无人知晓，这春意浓浓的好时节下，河水碧绿白浪微起，一派宁静风光。

小媳妇已行至石桥中央，熟料天色聚变，阴霾遮日，河水聚然起了漩涡，自桥下吐出一口通天的黑气来，两只白不白、红不红的人眼嵌在里头，一阵呼啸，悍然扑下，将小媳妇整个卷裹起来，拖入河底。

水花溅起，瞬间平复，阳光又照山水，春风仍过树梢，青青石板桥上，空留一头失了主人的蠢驴。

再看桥头，老妇杳然。

&ldo;从此之后，这来往石尤桥的女人，个个谨言慎行，不将自己弄成丑女是断不敢渡河的。&rdo;

副驾上的老宋，津津有味地讲完了这个故事，末了还小得意地问我：&ldo;吓着了吧，姑娘?你们城里来的妹子肯定是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的。&rdo;

我笑而不语。

几个钟头前，一路往北的我，慢吞吞穿出一座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城，歪扭的山路上，四个站在辆破面包车旁的男人，正抓耳挠腮地拦车。不像坏人，是坏人我也能对付。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遂做了回活雷锋，让他们千恩万谢上了车，带头的，就是老宋。他们要回家，目的地，石尤村。

这是个闲不下来的大叔，一路上都在聒噪，大多是抱怨，什么世道艰难，怀才不遇，钱都被庸才们赚走之类。

&ldo;真有这石尤桥么?&rdo;我问，难得他不抱怨还讲故事。

&ldo;有啊，沿着这路往前，看到河水便是。&rdo;老宋指着前头，&ldo;我可不是随口胡诌，真有妒津，真有石尤桥，你看我们村的名字都叫石尤村。那都是家里的老人代代传下的故事。前些年还有县里来的官，说要把这里打造成历史名胜风景区，后来又不了了之。尽是些说空话不干事的东西，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便坐到百姓头上，拿着大把的好处。真要比，咱们哪里又比他们弱了，吃苦勤恳，脑子也不坏，不过时差了些时运罢了。&rdo;越说越是愤然。

我看他那张涨红成猪肝色的老脸，笑道：&ldo;也不好这么想，但凡能走到我们前头的，总有他走到前头的道理，这世上本无平白无故的事情。&rdo;

老宋没搭腔，半晌才说：&ldo;这来来回回过去十好几辆车啊，就没一个肯停下来帮个手，就姑娘你肯做好事。不然咱们不知道还得在路边吃多少灰土。咱村就那一辆小面包，坏了也没个接送的，等以后咱赚了钱，也弄一辆你这样的好车开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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