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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知道他的意思,虽说身后车内不断传出轻响,却也无暇去看,她深吸了一口气,便发足缓缓地往前走去,因两边距离尚远,走到近前,才看清楚这头领其实身量纤长,虽说用黑布缠住了头脸,但隐约还能看见一双亮得非常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自然而然,便散发出了一股择人而噬的气魄,好似一头猛虎正张大了口,等着她过去。
虽说小姑娘胆子不小,但这也是生平头一回冒险,可不知为什么,心跳加速之余,她居然不觉得多么害怕,虽然心中不断揣想:万一他掳走我该怎么办,万一他要……但脚步却稳健得很,并没有丝毫迟疑。徐徐地近了那马贼,还有几步时,便将手绢打了个结做成个小包袱,抛给了那首领。
那头领自然一把抓住,他却没有就走,而是打开手绢仔细地检查起了内中的饰物,善桐伸手入怀抓住火铳,也没敢动‐‐马贼们的火铳,如今倒有几柄是对着她的。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才扬声道,&ldo;看过了,便可以行方便了吗?&rdo;
那头领抬起头来望了善桐一眼,声音里倒是带上了些笑意,道,&ldo;小姑娘,你胆子不小!你是哪家的姑娘啊?&rdo;
一边说,一边忽然身形暴涨,探手就来抓善桐。
他是江湖人士,身手非凡,善桐如何能够和他抗衡。但所幸她反应敏捷,身后惊呼怒喝声中,已是倒退了几步,飞快地抽出火铳来,一把顶住了自己心口,大声道,&ldo;你再近前一步,我就放枪自尽!拿我的命换你的命!&rdo;
那首领本已经握住了善桐一边胳膊,如今动作却只能僵住‐‐他们两人已经完全暴露在对方的she程之内。在这个距离内,稍微有准头的she手,甚至可以直贯双眼,若是善桐活着,还能当个人肉靶子,使人投鼠忌器。但善桐一旦放枪自尽,则自己也必无幸理。这个道理,众人也都还是明白的。
一时间,官道上的气氛俨然已经紧张到了极处,那头领还要再说什么时,身后传来了几声粗野的喝声,他便渐渐松了手,高举起胳膊,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善桐见他这样,便往后慢慢倒退了几步。
那人忽然又问,&ldo;喂,说真的,你叫什么名字?&rdo;
他此时话中已经没有一点恶意,原本凶神恶煞的气质,也早已经不翼而飞,话中居然多了几分惫懒。懒洋洋中,又透出一股颐指气使的意思,善桐看了他一眼,还未答话时,那人又道,&ldo;你不说实话,我就派人跟你到你家去!&rdo;
&ldo;若我说了实话,你不跟到我家,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说实话?&rdo;她没有多想,就紧跟着反问了一句。
不想那人居然一笑,摊开手道,&ldo;你说了,我就当你说的是实话。&rdo;
善桐转了转眼珠子,一边退,一边拉长了声音,慢慢地道,&ldo;我叫‐‐我叫‐‐&rdo;
她本待敷衍过去,可见那人双目灼灼,望定了自己,不知如何,又有些胆怯,到底还是说了个名字。&ldo;我叫杨善槐。&rdo;
那头领眼睛一亮,他压低了声音,不使对话传得太远,&ldo;既然你姓杨,今年明年,我们总能再见!&rdo;
没等善桐回话,他便一转身,发足奔回了马贼群中,只听得一声唿哨,这一群胡子顿时又进了青纱帐里,伴着晚风吹过那悉悉索索的糙叶摩挲之声,似乎一转眼就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善桐茫然回身,自然有人上来将她一把抱起,回车阵中安顿,又有几个兵士驱马近前,一脸戒备地侦探起来。善桐这时候才觉得脚软,攀着那四五十岁的中年什长到了车前,王氏也顾不得避嫌了,早扑出来将女儿抱进怀里,只是发抖。众人难免劝慰了几句,白什长又道,&ldo;恐怕他们又杀个回马枪,也是难说的事,还是快走为上。&rdo;
便不再耽搁,匆忙又动了身。善榴便不肯孤身坐车,母女三人挤在车内,王氏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紧搂着善桐。善桐也是浑身无力,正好就做了个听话的,才要说话,见姐姐手心一片血肉模糊,便问,&ldo;怎么,姐,怎么伤到了手?&rdo;
善榴瞥了她一眼,声音犹带颤抖,&ldo;你就这样跑出去了!娘要下去追你,要喊……全靠我死死抱着,没能乱了局面……&rdo;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也滴下泪来,打了善桐几下,&ldo;你怎么就这样大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rdo;
正说着,王氏搂着善桐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善桐才要措辞宽慰母亲、姐姐,只听得身后极远处,数声悠长而凄厉的惨叫同时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密集的砰然之声,与牲口嘶叫奔跑的声音。
西北地平,声音往往能传出几里开外,马儿受到惊吓,脚步都不由得一顿。善桐更是一个机灵,掀开帘子就探头望了出去,想起了在午饭时遇到的那一队行商。王氏却又把她拖了回来,自己掀开帘子,沉声吩咐催车夫道,&ldo;时辰不早了,还是加快脚步吧!&rdo;
车外头,白什长也叹了口气,扬声道,&ldo;走了,还磨蹭什么,明儿到了宝鸡,还得把耽搁的时间给赶回来!&rdo;
刚才正面遭遇的时候,就已经投鼠忌器,顾忌着对方的火器,没有敢正面硬拼了。现在就是鼓足了勇气赶回去,又能来得及吗?
这一层道理,再愚钝的行伍也都想得明白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几个士兵没精打采地吁了一声,便纵马跑到了队伍前头。善桐只觉得车身一动,车夫挥鞭声中,车子也走动了起来。
她巴着窗边,探出头来,犹自有些不死心地回望,只盼着能再听到些声音。可除了方才那一阵骚动之外,远处居然已经寂然无声,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有天边一轮新月,在车辙上洒下了冷清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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