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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他坚持，她不懈，谁也不肯退让。

直到那天她在山顶，宛如一支离弦的箭羽，比遗世的剑气更快一步地扑向了他，他知道，也许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狠心推开她了。

他和她有了一段安稳的田园时光，于他自己的人生，也是一段从所未有的光景。山里的夕阳如此灿烂，却又有着怡人的恬静。她蹲在田埂上，哼唧哼唧地和泥巴，他问她：&ldo;方才捏的是什么？&rdo;

&ldo;是我最想念的东西。&rdo;

&ldo;……酒樽？&rdo;

&ldo;还有肉。&rdo;她吧唧吧唧地咂着嘴，神情哀怨。

他沉默了许久，决定去打猎。他的命是她救的，他应当对她有所回报。儒家有训，&ldo;君子远庖厨&rdo;，他叹了口气，心道这也许是他的凌虚唯一一次用在捉鸡上。

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也知道儒家的名句，还说得出是出自《孟子》中的《梁惠王章句》。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却有点心虚了：&ldo;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才派人暗中保护你的，你别生气，他们没有偷窥你出恭或洗澡，他们定期会向我汇报你的情况，我也会看你看的书。&rdo;

……他早该知道是她。他来到小圣贤庄之后，虽有韩非的提点，又得到了荀卿的赞赏，还有伏念和颜路两位师兄的照顾，但他仍然过得不算太平。有才华的人始终免不了招来嫉妒，虽然这也算是一种肯定，但却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每每他被那些妒才的儒家弟子欺负后，他还没来得及报复，那些人就已经遭到了报复。

果然是她。只有她，如此坚持，又如此漫不经心。

很快他就欠了她第二次。他的身子并不算太强健，纵使后期习了武也未能改善多少。他在山谷中高烧不退，她明明不通药理，却很有胆量地来了个以身试药。许多年后，他回想往事，仍会后悔，他醒来先是对她责骂一通，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没有对她给予一句谢谢的肯定。

她小心翼翼地哼道：&ldo;……你一直发烧，我又分不出药草，只好先试一试，我寻思着你的命比我的命值钱，哪怕拼到一点，我也是赚了。&rdo;

他轻声叹息道：&ldo;你我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若你以命换命救了我，那我就算活了也不会安心。&rdo;

&ldo;没关系，我都决定了，要是我死了，下辈子就投胎成《周易》。&rdo;

&ldo;……为什么是《周易》？&rdo;

&ldo;因为《周易》是儒家经典着作，你是儒生，肯定会经常看的，而且《周易》比较难懂，你看的次数一定也会很多。&rdo;

&ldo;《周易》不止一本，你怎就知我一定会看到你变作的那一本呢？&rdo;他轻笑起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望着她慢慢耷下去的脑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受，他说：&ldo;姬真，我会娶你。&rdo;

这句话，半个月前他已经说过了一次。

然而她却两次都拒绝了。她说：&ldo;我才不要。&rdo;

她的语气如此决绝，表情却又恋恋不舍。

她还说：&ldo;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要你娶我。&rdo;

他哑然失笑，也许这算是一个理由，但更深的原因，他们彼此闭口不提，却又心知肚明。

平安回到韩国后，她没有再来打扰他。这是他期盼了多年的结果，然而真的到了那一天时，他却开始惆怅，心里有了落差。

情意渐起，不自知。

韩王安经常叫他去宫中，替红莲公主辅导功课，也是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们。他知晓红莲公主早已心有所属，却也明白她的这份心思，可能又是一段无果的情。他又想起了姬真，然后他真的就看到了她。

她叼着一根枯萎了狗尾巴草，肩膀耷着。隔过树木茂密的剪影看向她，仿若一个前世今生的梦。

她也总是突如其来。

那个瞬间那么短，他却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在新郑街头，她无法无天地调戏他和淑子。她带他去定岚山看日出，大言不惭地说了很多混帐话。

在他三年之后回韩国省亲，还未见到家人，就先看到了她。

她自导自演了一场&ldo;英雄救美&rdo;的戏码，被识破了之后也不气馁，反倒斗志昂扬。她甚至想出了&ldo;卖身葬父&rdo;的戏码，跟着他回了府，每天除了替他准备茶点，就只顾着黏在他身旁，供他使唤。

她厚着脸皮赖在他的房间里，那么冰冷的地板，她却能睡得十分满足。

她替他捕捉桃花树上的红蜘蛛，她给他送来质地优良的玉石棋子，她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忤逆了她父亲的意愿。

那样性格乖张的她，由小姑娘长成少女，三年之久，始终温柔认真地守护在他身后。

后来，后来呵。

后来他知晓了祖父与韩非，红莲公主以及好友卫庄的计谋，他也只是选择了沉默。他明白，在国家兴亡面前，儿女情长的分量实在太轻了。只是，看到她失魂落魄地蹲在雨中时，他还是于心不忍。

&ldo;阿真。&rdo;

&ldo;怎么不叫姬姑娘了？&rdo;她望着他笑道，&ldo;叫我姬姑娘啊，子房公子……你知道的对不对？弄玉的事，你是知道的对不对？&rdo;

他默不作声，她已经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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