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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是哪年来庙里的?&rdo;王所长又问他。
&ldo;我刚来了一年多呀。你可以问问乡长张歧昌,我是四七年八月来的这儿!&rdo;
他被关了一天,又被稀里糊涂地放回了家。长年夫妇一直瞪眼等他回来,他一进门,就脱鞋上了炕。
&ldo;睡觉吧,没事啦。一场误会!……
四土改
风烛残年的太监,大多已届耄耋,一个个相继接踵而逝。年根儿底下,立马关帝庙只剩下了十个太监。
顶着弥漫风雪,一支解放军土改工作队,进驻蓝靛厂。不久,十个太监全被叫到了乡里的大院儿,开门见山,当众宣布地主、富农名单‐‐全乡三四十个。
斜了门儿,庙里的太监一个不拉,全成了地主,孙耀庭名列第一!
&ldo;地主头子孙耀庭!&rdo;这一下,他在蓝靛厂更是出了名。他回了一趟静海老家,父亲不解,对他说:&ldo;真想不透,嘛事儿?你这穷小子咋倒成了地主呢!&rdo;
他刚回到蓝靛厂,师兄赵荣升就悄悄地对他说,&ldo;除了张善代和你以外,几个当家的和伙计们都在园子里暗地商量,听说要&lso;斗争&rso;了,要求把所有庙产分给大伙……&rdo;
他去找张善代,当时,他虽是庙里的主持,却只在庙里一坐,闲事不管,而将所有事务全权交给了孙耀庭。当时,穷人若遇到没了粮食,找到孙耀庭,他立时就作主批给五十斤玉米,张善代说,&ldo;你作主就行了。&rdo;渐渐地,立马关帝庙中,他成了实际上的主持。听了孙耀庭的一席话,张善代半晌没吭声。
&ldo;这么大的事儿,您好歹拿个主意呀!&rdo;
&ldo;耀庭呵,你说咋办就咋办,得了……&rdo;
&ldo;行啊,我晚晌招呼他们开会,甭背地里搞鬼!&rdo;孙耀庭干脆利落。
在庙里,这等于摊牌。
昏暗的灯光下,十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孙耀庭。
&ldo;你们说分庙产的法儿,我也考虑过,但是不敢动啊!庙西边是乡政府,对门就是派出所,咋办?大伙帮我出个主意。&rdo;孙耀庭先发制人。
&ldo;早商量好了,&rdo;那些人推选出了一个代表,与孙耀庭谈判。&ldo;一个字,就是要&lso;分&rso;!&rdo;
他怒目圆瞪,声若洪钟,仿佛震得窗户纸哗哗响。
&ldo;难道,你们真没考虑过?如果现在就分,非得把我毙喽!&rdo;说着,他语气一转,声渐缓和,&ldo;这么着吧,先沉住气,让我疏通一下再说……&rdo;
散了会,他马上找到乡长赵彪,通报了情况。赵彪拍着他的肩膀,说:&ldo;你做得对,如果要是把庙产分了,你就得承担责任,没跑儿!那够得上地主捣鬼啦,罪过可就大了!破坏土改,非枪毙你不可!&rdo;
土改,以贫苦农民分到土地,作为标志而告结束。
连续几天几夜,孙耀庭彻夜未眠,早晨起了床,猛然一照镜子,连自己都楞住了:一夜之间,一头乌发变成了满头银霜!
&ldo;咳……&rdo;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感到,京戏里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了头的故事,似乎并非虚构!
孙耀庭并没有被毙掉,可是接他回到蓝靛厂的一霸‐‐梁辅臣却吃了枪子儿。他在蓝靛厂虽然既没买卖也无地产,可是没人敢惹。耍钱输了,向庙里借钱也不敢不借,昼夜聚赌,无人敢言。他瞧上了乡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良富氏,长期霸占,在蓝靛厂堪称&ldo;一霸&rdo;。&ldo;镇反&rdo;时,民愤极大,乡里人都骂他:&ldo;什么梁辅臣?是梁狗臣!&rdo;枪毙他那天,乡里挤了个水泄不通,当孙耀庭赶到时,那个恶霸早已经一命归西!
抗美援朝的战火,惊醒了立马关帝庙。大字不识几个的乡长刘长富,顶着太阳,卷上裤腿去田里找到了孙耀庭。
&ldo;嘛事儿?&rdo;他手搭凉棚,问道。
&ldo;现在叫地主、富农开会去,为抗美援朝捐飞机、大炮!&rdo;
&ldo;这我们得去!&rdo;孙耀庭一招呼,太监立即都回了庙。
&ldo;我捐三块。&rdo;一个有二十多亩地的小地主梁士杰发了言。
接着,有认十块,也有认二十块钱的。&ldo;我认六十块!&rdo;孙耀庭站起来说。&ldo;您认这么多?&rdo;连乡长都表示诧异。&ldo;孙爷,您什么时候交啊?&rdo;庙里一个太监不凉不酸地发问。
&ldo;赶明儿一早,我就交!&rdo;孙耀庭说,&ldo;咱没那么多钱,同仁堂捐一架飞机呢!我捐这点儿钱不算多。&rdo;
&ldo;你咋捐那么多?&rdo;回到屋里,张善代问他。
&ldo;这事儿不能吝惜,六十块钱,也就够咱们卖三十沟蒜钱,一沟卖两块嘛。&rdo;
&ldo;也是这么个理儿……&rdo;张善代点头称是。
二次摊派时,派出所所长管摊派捐飞机钱,每人三块两块不等。孙耀庭刚探亲回来,所长让积极份子老杨找他摸底。
&ldo;每个人捐的不一样,您打算怎么着?&rdo;
&ldo;我攀个大说,出一百块钱,可我本人没多少,要打庙产里拿。&rdo;
&ldo;大叔,这就差不多了,一闾才三百块钱嘛,您真行!&rdo;
结果,收钱后,一闾还差二十块钱。老杨又来了,&ldo;您也甭为难,咱们合计一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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