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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从没有听过哥哥如此地诉说自己的往事。 我想虽然哥哥当初是自愿投身警察世界,但是也许并非如此。可能是我们家从曾祖父开始连续四代为官的“血统”让哥哥走上同一条道路。但是哥哥的爱好更偏向于其它,比如说艺术呀文学什么的,或许在那些方面能够成名成家。 从这点讲,我则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意愿生活的。既没有勉强自己学那些枯燥无味的功课,工作后也总是不满意,频繁地跳槽。归根结底都是由于我任性的缘故。我感到像自由新闻撰稿人那种漂浮不定的职业最适合我的性格,能够从事那种职业该是多么幸福啊!我十分明白比起哥哥那种不管公事私事都摆架子的作风来,显得更为宝贵。 试着想一想,普通人虽然无法和德川家康相提并论,但是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肩负重荷、跋涉遥途”的。像政治家、企业的经营者那些从旁观者的角度,表面看上去生活得很风光,但他们每天也许都在和相当沉重的压力拼搏。就连轻井泽的那位看上去信口开河、轻举妄动的作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的笔耕不辍,第二天看到他那急剧消瘦的面庞,也让人觉得很可怜。 服部胜之不得不做出令局外人认为是愚蠢行为的选择,局外人当然会批评这种做法,但是站在服部的角度看,也许这是惟一的“生存之道”。 “即便承认服部是自杀的,”我说,“也许服部借此可以赎清自己的罪孽。可是一旦祸根埋下后不久肯定会发芽、长叶、开出毒花的。” 我觉得自己的措辞显得有些感伤,但我确实有这种感受。我把它称之为“祸根”。哥哥也许和我想法相同,他并没有笑。 “特别是财田不得不怀着罪恶感活着。人们常说因果报应,所以报应的恶果果然终于发生在财田的头上了吧。” “你是说财田的死是那时候的因果报应吗?” “当然。哥哥你不是那样认为的吗?” “不,老实说我不清楚。我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还完全不能从理论上进行推理和分析究竟是谁为了什么……财田的密室杀人之谜、他喝的咖啡杯上残留有早巳死去的女儿的指纹等等,听说搜查本部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可能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觉到案件带有因果报应的味道。” “说起来,财田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平安地生活过来才是非同寻常的。服部胜之犯的罪恶以他本人的死算是得到清算,但是财田别说清算,自那以后他反而活得更健壮。” “啊,可以那么说吧。我和财田基本上没有直接打交道,发生了这次事件后我重新调查,发现他是个颇有手腕的实业家。当他父亲的公司快要倒闭的时候,他通过和武井家的女儿志津代结婚成功地引进资本,证明了他的精明之处。” “那桩婚事是服部死后仅三年的时候的事情。听说是相亲结婚,所以可以认为财田在结婚前一年就已经和志津代开始交往了。准确地讲,在服部死后一年或者两年,财田就已经走到和志津代订婚的地步……怎么样?” “啊,可能是那样的吧。” 哥哥点头。 “进一步讲,财田把目标转移到志津代的武井家是在服部死后半年或者一年,反正相当早的时候。” “嗯。” “为了和志津代结婚,必须完全断绝和清香的关系。不管财田本人如何有罪,他毕竟热烈追求和深爱清香,甚至把服部逼到自杀的程度。不过,解决和清香的关系未必很难。首先清香的精神完全变得不正常,连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回忆不起来,而且清香也不愿意看到财田在她面前出现,所以不会有纠缠的担心。此外,财田结婚后不久,清香也自杀身亡。看起来所有的祸根到此断绝了。但后来却发生了对财田来说出乎意料——当然是典型的因果报应的灾难。” 我的话语终于逼近关键问题。 “是孩子吗?” 哥哥毫无表情地说。我点点头。我们虽然明白纯粹是案件的分析,但是总觉得兄弟间谈这个话题有些不好意思。 “清香的肚子里怀了财田的孩子。因为清香一直呆在别墅里,所以不必担心丑闻会传到外面去。但是这样反而丧失打掉孩子的机会,结果事实上孩子给生了下来。这件事不用说对服部家和清香,尤其对财田来说是巨大的灾难。其实,不仅财田,对于z精工也是相当严重的大事。正如我分析的,当然会产生铲除祸根的想法了。” “等一下,”哥哥抬手制止住我,“你是怎么确认那些事情的呢’就连和服部家多少有些关系的我也一点都不知晓呀。” “我还没有确认呢。这只是我的推论,把掌握到手中的情况加以整理后形成一个完整的事件故事。也许我分析有错误,但确认是否是真的,那不是你们警察该干的事吗?” “哼……” 哥哥不满地盯着我,“好了,算了。”然后催促我继续讲下去。 “反正,财田那边决定铲除祸根。总之是非常不人道的企图,把刚出生的孩子暗中处理掉。和这个计划有关的有服部夫人、财田、服部家的那个熟识的医生和另外一个人,可以认为正是这个人想出这个主意。” “确实这样,是曾根吗?” 哥哥苦涩地点点头。 “你的推论可能是正确的。” “差不多肯定是曾根在背后操纵伪造服部死亡证明书的。清香已经处于那种精神错乱的状态,两个兄弟又都在美国,只要说服医生和做通看家的香叶子工作,就可以私下里很温和地解决问题。他在处理清香的孩子的时候,也像当初劝服部胜之一样,看起来完全出于善意,其实谎言的背后隐藏了曾根特有的老谋深算。如果这样分析的话,我的推理就可以自圆其说了。” “嗯,可以说这个想法也是对的。可是清香生下来的孩子并没有被杀死呀。” “是的,没有杀死。可能是因为医生也参与进来,所以没能走到犯罪的地步。只是告诉清香、清香的母亲和香叶子,孩子难产死掉,并且特意告诉她们,‘遗体’装在洋酒箱里,埋在了院子里的树底下。由于这个缘故,服部夫人和香叶子终生都摆脱不了罪过意识。服部夫人在把别墅托付给香叶子的时候,应该也包含了命令她保守埋葬婴儿的秘密。” 就在说话的时候,我的头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个被樱花树覆盖的凄美的景象。 “不过,可以认为曾根实际上把生下来的孩子隐藏了起来。凭他的人际关系,自然可以找到一对想要孩子的夫妇。也说不定把孩子寄养在他的第一号情妇或者第二号情妇那里。哦,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对,从抓住财田以往做坏事的小辫子的角度来看,这么做更方便。” 哥哥又“嗯”的点头。我感到他每点一次头,就好像是一一确认我推理的正确性,这让我看到了希望。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年。首任社长死后,曾根当过一段时期的社长,再后来轮到财田就任z精工社长的职位。他和志津代夫人生下的两个漂亮女儿芙美子和雪子也都长大成人。遥远的记忆逐渐淡薄,公司兴隆,家庭美满,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可是另一方面,那个‘祸根’也牢牢地扎下根,并且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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