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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那件看着有些陈旧的毛衣,笑了笑,声音里透着难过和愤怒,&ot;我因为长了六指的缘故,父母和班上的人都很讨厌我,以前他们老是骂我,后来到了三年级,他们就会欺负我,动手打我,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样,后来奶奶知道了,就要来学校要说法。&ot;
说到这,他声音有点哽咽,大概是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他有些压不住情绪,&ot;可是奶奶被打了,就在我面前,不管我怎么求,他们都不停手,他们还诅咒奶奶赶紧去死。&ot;
他用手挡着眼睛,袖子向下滑落,露出那只特别的手,小小的肉条挂在大拇指旁边,像是大树延伸出来的枝丫,似是感觉到凉风拂过,他慌忙地将手拿了下来,拽了两下袖子,将手重新遮掩起来。
&ot;从那儿以后,奶奶的身体就不好了,总是在吃药,我就跟她说,学校的人不欺负我了,我还交到了朋友,奶奶知道以后很高兴,高兴得晚上经常抱着我哭,她说对不起,她是一个没用的大人,她太老了,老得什么都做不了。&ot;
&ot;哭得多了,她的眼睛就变差了,经常问我天还没亮怎么就要去学校了。&ot;
&ot;我那个时候就想着……只要再熬两年,毕业了就好了。&ot;
他抬眼看向太阳,被刺眼的光激出一连串的眼泪,但是他没有挪开视线,&ot;可是太疼了啊,疼得我受不了了,他们经常踩我的手,打我,骂我,我真的受不了了。&ot;
&ot;没有人帮我,他们就像是瞎了一样,不管我怎么哀求都没有人帮我。&ot;
听到这里,沙棠大概明白了,这个诡谲的校园就是男孩眼里的世界,像吃人怪兽的教学楼,因为来到这里就是一种灾难,就意味着被嚼烂骨头的疼痛。
学生模糊的脸,他们就像是人生里许许多多的过客,不会记住他们,也不会有交集,所以不需要给太多的关注,而这些人也同样把他当做过客,不会看他的热闹,也不会帮他。
而那些没有眼睛,只有口鼻的人则是他们除了活着会呼吸,是没有眼睛的,因为他们不需要去看真相,他们随意捏造是非,怀揣恶意去讨论别人,用犀利的话语伤害着别人。
就像那个孩子和妈妈,妈妈用手遮住孩子看世界的眼睛,用自以为是的事实去教育孩子,于是孩子也失去了明亮的眼睛,变得模糊。
&ot;于是我就跟姐姐说,我好想死,听说死了就不会疼了。&ot;
&ot;姐姐听了很生气,她说我很自私,说我总是说这些消极的话影响她的心情,她说我要死就去死,不要只说不做,还有天天挂在嘴边跟别人说,谁想听这些。&ot;
男孩面上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想听,&ot;我其实没想天天说的,可是忍不住,我一疼就想,一疼就想,后来想着想着我就真从这里跳下去了。&ot;
&ot;我当时就觉得,我一定要让那些打我骂我的人后悔,我要变成鬼去欺负他们。&ot;
沙棠沉默不语做听客,不安慰也不打断男孩,这些事,他憋的太久了,甚至憋得,没机会说出来。
所以那姐姐在提到弟弟时才会那么难过,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歉疚,很多人都以为当某个人跟他们说自己想死时,是小题大做,是无病呻吟,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当事人深陷泥塘的痛苦。
那些人只是想再挣扎一下,渴望有一个人予他救赎,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拉住他的手,也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然而世人更多的回答是,
&ot;那你去死啊&ot;
&ot;你怎么还不跳,是不是不敢&ot;
&ot;你吃安眠药?你骗谁呢,有本事你吃啊&ot;
&ot;你玻璃心,人家说你几句怎么了。&ot;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ot;我跟爸爸说,我在学校被欺负了,他说肯定是因为我做了错事,不然为什么只欺负我不欺负别人,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啊。&ot;
沉默了一下,他说:&ot;我的错……大概就是我来到了这个世界。&ot;
沙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最终他只能哑着声音道:&ot;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个世界。&ot;
男孩闻言笑了笑,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像是要把过去的委屈都倾泻出来,他仰着头,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他的发鬓。
&ot;这个世界不太好,我也不想再来了。&ot;
他顿了一下,看着沙棠笑道:&ot;我只是想安静地消失,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一样……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的故事,那就告诉别人吧,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有我这样的人了……&ot;
&ot;如果可以,让那些大人多听一听我们小孩的声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真相。&ot;
&ot;当当当----&ot;
熟悉的钟声响起,钟楼上的钟表,时针分针秒针再一次同时指向12。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男孩有些释然,像是松了一口气,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他费劲的翻身,像是一条搁浅的大鱼,他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肉在剧烈地晃动,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累得直喘粗气。
&ot;我发现……一个懦弱的人即便死了变成了鬼,也只是一个懦弱的鬼,我并没有像想象中变得厉害,我被永远困在了我人生的两个片段里……&ot;
风卷起他的头发,泪水像是爆发的山洪打湿了他的脸颊,楼下喧嚣渐起,放学了,学生们打闹着跑出教室,嘴上嗷嗷叫着,欢呼着雀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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