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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1页）

&ldo;前日是仓卒下马，算不得数。&rdo;又请吃了一口酒；俱有金帛折席。汪秀才多不推辞，欣然受了。

酒席已完，回到船上，柯陈兄弟多来谢拜。汪秀才留住在船上，随命治酒相待。柯陈兄弟推辞道：&ldo;我等草泽小人，承蒙恩府不弃，得献酒食，便为大幸，岂敢上叨赐宴？&rdo;汪秀才道：&ldo;礼无不答，难道只是学生叨扰，不容做个主人还席的？况我辈相与，不必拘报施常规。前日学生到宅上，就是诸君作主。今日诸君见顾，就是学生做主。逢场作戏，有何不可！&rdo;柯陈兄弟不好推辞。早已排上酒席，摆设已完。汪秀才定席已毕，就有带来一班梨园子弟，上场做戏。做的是《桃园结义》、《千里独行》许多豪杰襟怀的戏文，柯陈兄弟多是山野之人，见此花哄，怎不贪看？岂知汪秀才先已密密分付行船的，但听戏文锣鼓为号，即便地开船。趁着月明，沿流放去，缓缓而行，要使舱中不觉。行来数十余里，戏文方完。兴未肯阑，仍旧移席团坐，飞觞行令。乐人清唱，劝酬大乐。汪秀才晓得船已行远，方发言道：&ldo;学生承诸君见爱，如此倾倒，可谓极欢。但胸中有一件小事，甚不便于诸君，要与诸君商量一个长策。&rdo;柯陈兄弟愕然道：&ldo;不知何事，但请恩府明言，愚兄弟无不听令。&rdo;汪秀才叫从人掇一个手匣过来，取出那张榜文来捏在手中，问道：&ldo;有一个汪秀才告着诸君，说道劫了他爱妾，有此事否？&rdo;柯陈兄弟两两相顾，不好隐得。柯陈大回言道：&ldo;有一女子在岳州所得，名曰回风，说是汪家的。而今见在小人处，不敢相瞒。&rdo;汪秀才道：&ldo;一女子是小事，那汪秀才是当今豪杰，非凡人也。今他要去上本奏请征剿，先将此状告到上司，上司密行此牒，托与学生勾当此事。学生是江湖上义气在行的人，岂可兴兵动卒前来搅扰？所以邀请诸君到此，明日见一见上司，与汪秀才质证那一件公事。&rdo;柯陈兄弟见说，惊得面如土色，道：&ldo;我等岂可轻易见得上司？一到公庭必然监禁，好歹是死了！&rdo;人人思要脱身，立将起来，推窗一看，大江之中，烟水茫茫，既无舟揖，又无崖岸，巢穴已远，救应不到，再无个计策了。正是：

有翅膀飞腾天上，有鳞甲钻入深渊。

既无窟地升天术，目下灾殃怎得延？

柯陈兄弟明知着了道儿，一齐跪下道：&ldo;恩府救命则个。&rdo;汪秀才道：&ldo;到此地位，若不见官，学生难以回复；若要见官，又难为公等。是必从长计较，使学生可以销得此纸，就不见官罢了。&rdo;柯陈兄弟道：&ldo;小人愚味，愿求恩府良策。&rdo;汪秀才道：&ldo;汪生只为一妾着急，今莫若差一只哨船飞棹到宅上，取了此妾来船中。学生领去，当官交付还了他，这张牒文可以立销，公等可以不到官了。&rdo;柯陈兄弟道：&ldo;这个何难！待写个手书与当家的，做个执照，就取了来了。&rdo;汪秀才道：&ldo;事不宜迟，快写起来。&rdo;柯陈大写下执照，汪秀才立唤向家家丁与汪贵两个到来。他一个是认得路的，一个是认得人的，悄地分付。付与执照，打发两只哨船一齐棹去，立等回报。船中且自金鼓迭奏，开怀吃酒。柯陈兄弟见汪秀才意思坦然，虽觉放下了些惊恐，也还心绪不安，牵筋缩脉。汪秀才只是一味豪兴，谈笑洒落，饮酒不歇。

侯至天明，两只哨船已此载得回风小娘子，飞也似的来报，汪秀才立请过船来。回风过船，汪秀才大喜，叫一壁厢房舱中去，一壁厢将出四锭银子来，两个去的人各赏一锭，两船上各赏一锭。众人齐声称谢，分派已毕。汪秀才再命斟酒三大觥，与柯陈兄弟作别道：&ldo;此事已完，学生竟自回复上司，不须公等在此了。就此请回。&rdo;柯陈兄弟感激称谢救命之恩。汪秀才把柯陈大官人须髯持一持道：

&ldo;公等果认得汪秀才否？我学生便是。那里是甚么新升游击，只为不舍得爱妾，做出这一场把戏。今爱妾仍归于我，落得与诸君游宴数日，备极欢畅，莫非结缘。多谢诸君，从此别矣！&rdo;柯陈兄弟如梦初觉，如醉方醒，才放下心中疙瘩，不觉大笑道：&ldo;元来秀才诙谐至此，如此豪放不羁，真豪杰也！吾辈粗人，幸得陪侍这几日，也是有缘。小娘子之事，失于不知，有愧！有愧！&rdo;各解腰间所带银两出来，约有三十余两，赠与汪秀才道：&ldo;聊以赠小娘子添妆。&rdo;汪秀才再三推却不得，笑而受之。柯陈兄弟求差哨船一送。汪秀才分付送至通岸大路，即放上岸。柯陈兄弟殷勤相别，登舟而去。

汪秀才房船中唤出回风来说前日惊恐的事，回风呜咽告诉。汪秀才道：&ldo;而今仍归吾手，旧事不必再提，且吃一杯酒压惊。&rdo;两人如渴得浆，吃得尽欢，遂同宿于舟中。次日起身，已到武昌码头上。来见向都司道：&ldo;承借船只家伙等物，今已完事，一一奉还。&rdo;向都司道：&ldo;尊姬已如何了？&rdo;汪秀才道：&ldo;叨仗尊庇，已在舟中了。&rdo;向都司道：&ldo;如何取得来？&rdo;汪秀才把假壮新任拜他赚他的话，备细说了一遍，道：&ldo;多在尊使肚里，小生也仗尊使之力不浅。&rdo;向都司道：

&ldo;有此奇事，真正有十二分胆智，才弄得这个伎俩出来。仁兄手段，可以行兵。&rdo;当下汪秀才再将五十金送与向家家丁，完前日招票上许出之数。另雇下一船，装了回风小娘子，现与向都司讨了一只哨船护送，并载家僮人等。安顿已定，进去回复兵巡道，缴还原牒。兵巡道问道：&ldo;此事已如何了，却来缴牒？&rdo;汪秀才再把始终之事，备细一禀。兵巡道笑道：&ldo;不动干戈，能入虎穴，取出人口，真奇才奇想！秀才他日为朝廷所用，处分封疆大事，料不难矣。&rdo;大加赏叹。汪秀才谦谢而出，遂载了回风，还至黄冈。黄冈人闻得此事，尽多惊叹道：&ldo;不枉了汪太公之名，真不虚传也！&rdo;有诗为证：

自是英雄作用殊，虎狼可狎与同居。

不须窃伺骊龙睡，已得探还颔下珠。

卷二十八　程朝奉单遇无头妇　王通判双雪不明冤

卷二十八程朝奉单遇无头妇王通判双雪不明冤

人命关天地，从来有报施。

其建多幻处，造物显其奇。

话说湖广黄州府有一地方，名曰黄圻缭，最产得好瓜。有一老圃，以瓜为业，时时手自灌溉，爱惜倍至。圃中诸瓜，独有一颗结得极大，块垒如斗。老圃特意留着，待等味熟，要献与豪家做孝顺的。一日，手中持了锄头，去圃中掘菜，忽见一个人掩掩缩缩在那瓜地中。急赶去看时，乃是一个乞丐，在那里偷瓜吃，把个篱芭多扒开了，仔细一认，正不见了这颗极大的，已被他打碎，连瓤连子，在那里乱啃。老圃见偏摘掉了加意的东西，不觉怒从心上，恶向胆边生，提起手里锄头，照头一下。却元来不禁打，打得脑浆迸流，死于地下。老圃慌了手脚，忙把锄头锄开一楞地来，把尸首埋好，上面将泥铺平。且喜是个乞丐，并没个亲人来做苦主讨命，竟没有人知道罢了。

到了明年，其地上瓜愈盛，仍旧一颗独结得大，足抵得三四个小的，也一般加意爱惜，不肯轻采。偶然县官衙中有个害热渴的，想得个大瓜清解。各处买来，多不中意，累那买办衙役比较了几番。衙役急了，四处寻访。见说老圃瓜地专有大瓜，遂将钱与买。进圃选择，果有一瓜，比常瓜大数倍。欣然出了十个瓜的价钱，买了去送进衙中。衙中人大喜，见这个瓜大得导常，集了众人共剖。剖将开来，瓤水乱流。多嚷道：&ldo;可惜好大瓜，是烂的了。&rdo;仔细一看，多把舌头伸出，半响缩不进去。你道为何？元来满桌都是鲜红血水，满鼻是血腥气的。众人大惊，禀知县令。县令道：&ldo;其间必有冤事。&rdo;遂叫那买办的来问道：&ldo;这瓜是那里来的？&rdo;买办的道：&ldo;是一个老圃家里地上的。&rdo;县令道：&ldo;他怎生法儿养得这瓜恁大？唤他来，我要问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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