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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安晴笑了，这位沈白氏还真是个戏虫子，情绪收发自如，戏文也编得绝妙：明着劝她回去，实则句句都是往外拦她的。那个顾小姐的称呼便不说了，若是真心劝她回去，怎么着一声夫人也是应当的。说沈氏惦记她手巧，是，她的手是巧，她的巧手全用作了给沈家裁衣做饭上。说她比那些屋里的人强，‐‐沈庭可真是食髓知味了，他屋里现下已经收了几个人？

这个问题甫一冒头，安晴便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笑问道：&ldo;听白小姐这意思，沈庭可是收了好几个屋里人？&rdo;

百合慌忙摇头：&ldo;没有的事！……夫君，夫君确是思念小姐得紧，才出此下策，挑了两三个长相和小姐相似的丫头收在房里，聊以慰藉罢了。&rdo;

安晴将手中茶杯在桌子上一磕，笑盈盈地开口：&ldo;够了，沈白氏。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纵使你没怂恿那个叫向晚的丫头四处散布我不守妇道的流言，我也是不会回去的。你在我面前的诸般表演，我本可以当做笑话来看，然而我仍是个不够平和的人，看到你这番嘴脸，再想到我在沈家所受的委屈，我就特别想抄起这桌上的紫砂茶壶拍到你脸上。但是何必呢，为了你这个贱人，我又失了面子，落实了我悍妇妒妇的名声，又得赔银子给沈庭，我多不值啊。&rdo;

她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摇摇手指道：&ldo;我的银子跟你的不一样，我既不靠沈庭也不靠沈家，一分一毫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所以我很珍惜，所以我不想为了你这样的人而破财。&rdo;安晴笑笑，又道，&ldo;现在的沈家于我而言，无益于刀山火海，我又怎么会回去呢？唯有你这样以自己的整个人生作为戏台的人，才会觉得这种在自己家里勾心斗角，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过日子的生活很是其乐无穷吧？&rdo;

安晴上身微微前倾，颇好奇地端详着百合，含笑道：&ldo;方才我一直在激怒你，你竟然能一直戴着面具，始终以扮好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小白兔为己任。白百合，你可是忘了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情绪？你还是人么？&rdo;

百合眼底瞬间爆发出几许恨意，她忙垂下眼帘，端坐着不出声，良久，方轻声道：&ldo;顾安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生得好些，就以为有资格向我吆三喝四了？你唯一比我好的地方，不过是投胎的水平比我高一些罢了！你又哪来的这股子优越感，一口一个贱人的叫我？&rdo;

安晴笑吟吟地拍手：&ldo;总算是有点真正的情绪了。那么，就因为你出身低，就因为你是个红颜薄命的戏子，我就活该被你抢了丈夫还要对你千恩万谢，而我因为生在好人家里，就要唾面自干？‐‐说实话，若是沈娉婷现在坐在这里，我照样一口一个贱人地骂她。教养好并不代表我脾气好，我之前忍着，不过是自忖跳将起来，吃亏的还是我。现在，我是地头蛇，我就是把你废了又能怎么样？&rdo;一番话说得蛮横之极，活似街头泼皮一般，安晴也不管，只觉骂得酣畅淋漓，胸中多年的怨气也随之渐消。

百合咬唇不语，目光中愤恨之意甚浓。

安晴又笑：&ldo;说起来，不是你命不好，而是你笨，谁叫你巴巴地赶来找骂？你当你如此惺惺作态，沈庭便能高看你一头，继而生出了扶你做正妻的念头？‐‐你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人最爱的就是他自己的脸面？因为他好面子，他才不能眼睁睁看我在落霞活得自在，才不能任由我坐实了弃妇的身份继而再嫁而让自己额头泛绿，才要巴巴地带我回去。因为好面子，他是宁死不会让一个戏子做正室的，他甚至不会把你抬到平妻的位置。&rdo;

百合听了最后一句话，神情突然变得如被电击一般凄惨，安晴倒有些不习惯了，一边打量她一边心里不断揣测着，她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突然失去了演戏的能力？

两人愣愣地对视良久，百合才含着泪轻声开口：&ldo;顾安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么？&rdo;

安晴暗松一口气，继而冷哼：&ldo;忘不了，不就是你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沈家那日？&rdo;

百合轻轻摇头，颗颗珠泪也随之晃落：&ldo;你是记不得了。‐‐六年前，沈家请了白家班唱堂会，我便是那个扮红鸾的青衣。&rdo;

安晴挑眉，全不知她要说什么。老天保佑，她千万别拿那些个真爱的说辞来恶心她！

她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ldo;那日沈庭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低着头，一心一意地为你剥一只石榴，好像连那石榴长得也比我好看似的。当时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也定要这男人也替我剥石榴！&rdo;

安晴失笑，多可笑啊，一段婚姻，竟因为一只石榴而让人起了歹意。

百合抬眼，恨恨地盯着她：&ldo;你别得意，你的出身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又已经这么老了，就算现下有人愿意为你剥石榴，也定不能长久了！&rdo;

安晴了然，看样子，她不光看到了裴靖给她剥石榴，而且，沈庭还一直没为她剥过石榴，两相对比，这才教她的语气这般的酸。于是撑着头笑看她：&ldo;啧啧，水平有所下降啊白小姐。这便是你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诅咒了？没错，你能下蛋，但是那个蛋，不一定就是当真姓了沈了。还有，我老倒是没有什么，白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是等你老了之后，又再下不出蛋来，会是怎样一种凄惨景象？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就算白小姐现在还是明艳照人着，沈庭不也已经收了好几个屋里人了？&rdo;

百合猛地挺直了身子，冷声道：&ldo;我真没想到，顾小姐竟是这样一个满嘴浑话的人，不知小姐的教养都是学到了谁的肚子里？&rdo;说罢起身便是要走。

&ldo;教养是给高雅的人用的，白小姐这种纯真率性的人，又怎么看得上这种虚伪的教养？&rdo;安晴流利地答道，又冲她背影摆手道别，&ldo;不送了，替我祝沈庭妻妾成群，百子千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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