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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春节冷清,却显得有那么些温情。
凤英说完全是新媳妇的功劳,况且怀上了期待已久的孩子。
节前,林不凡带着全家人到几十公里外的市集上采购了一番,当做一年一次的外出机会,市集主要以少数民族为主,卖的大多是他们的衣服和用品。不过也要图一个开心,一家人在这一方面很能适应,在何处都能入乡随俗。
婆婆谨慎,没让江雪跟着去,她为此有些失落,长年累月的呆在家里,烟火旺盛,也不缺吃少穿,但就是透着那么一丝儿孤独感。她心想,按照礼节,娘家人正月间是要来接出嫁的女儿回乡过年的。不过,父母和亲人都没有送自己出嫁,就这山里头,就是一个问话的人都遇不到,大概率是找不到的。纵使他们不来,自己也要回去的。她记挂弟弟,也想回去看看有没有妹妹的消息。
那天,林不凡还是犹豫着说让母亲带着全家人去了,婆婆说自己老了,一个来回,就是骑着马也累。
江雪说自己不想出去,笑笑地送他们走了,全家就婆婆和自己在家,就连小侄子也被凤英背着去了,他表现得十分的开心。
她还是不太能吃下饭食,只吃些清淡的,每顿饭就小半碗,肉类和多油的菜简直难以下咽。个把月的时间,她的脸上少了一圈的肉。林不凡心头很着急,人也变得有些唠叨,时不时地在母亲和兄弟媳妇面前念叨,媳妇今晚又只吃了小半碗稀饭,就是侄儿子也比她吃得多一些。
“不用怕,这一两个月过去了就能吃下去了,现在没了的肉,到时候原木原样的会给你长回来的。”
凤英打趣着大哥,尽管这个家中各种不如意,她从来没有气恼过这位大哥。大概能够对江雪这般包容,一大半的功劳都在林不凡身上。别人的好命自己也求不来的。
那天,一家子人从市集上回来后,林不凡打开自己带的鼓鼓囊囊的长筒布袋,像是摆宝一般地展示自家的收获,一张用麂子皮做的毡子,一大块还带着黑色山羊毛的羊褥子,上面还沾着羊膻味,江雪一闻到那气味立马又往门后面跑。他赶紧丢在了一边,婆婆捡起来,重新拿到屋顶上晾晒。拿着那张毡子左右查看,说要给小孩子做一个背带,用做背孩子。
江雪想着除了给自己反应,还没有一点点迹象表明自己存在的小家伙,居然受到那么多的关怀,时代变了,每个孩子都应当是值钱的了,不再像自己当年那么贱养了。不过,她没有责怪父母的意思。嫁人后,她更加明白了母亲的处境,他们也一直在土地里刨食,从未偷懒过,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也未曾不让姐妹俩吃饭,让她们沐风栉雨。只是,这还未谋生的小生命受的关注多的让自己无所适从。
大年三十那天,婆婆让凤英去邀请赵春梅一家上来一起过年,他们当然是不来的,人再少也在自家过,合家欢聚的日子,都要有所区别。家里的门上也贴了对联、门神、财神,男人们也没闲着,帮忙杀鸡处理肉类,婆婆特意让几个男人杀了头养,说等家里来亲戚了,送一些给他们,天气冷,腌制一下可以多存放几天。
江雪心头燃起了希望,或许自己的娘家会找来的吧,那天父亲还说从林家到自己家距离多远呢,只要想来,哪有找不到的道理嘛。况且婆婆的语气里,好似对自家的亲戚很是在意呢。
忙完了那顿饭,响过了那一阵鞭炮,婆婆到山上供奉了各路神仙,日子又回到各自的小家庭里。说是守岁,没有人来串门说事,一家子人干巴巴地逗弄着小侄子玩闹了一会儿各自睡去了。
江雪想起了在家过春节的场景,吃过晚饭,无论吃得好的还是不好的,所有的人聚集在村中心的空地上,谈天说地,说不够的还要接着到家里头去,太晚了在被人家里住下的时候也是有的。父母在这一晚上分外开明,不会干涉大家,任由孩子和青少年们疯闹。
她大概是真的想家了。现如今已经是他人的媳妇,况且要成为妈妈了。
那一晚的年夜饭,一桌子十来个菜,炒的、炸的、炖的、煮的,她照旧吃不下去,勉强喝了一碗鸡汤,胃里头还是难受了好久。
“小家伙不乖哦,你一来都让妈妈生病了,年都没有过好。”
林不凡摸着江雪那丝毫没有变化的肚子,轻声说道。
“每个人不都是如此的吗,没什么关系的,凤英也说前期闹腾,后面就会顺顺利利的。”
江雪摸着他的头,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那般地说道。他乖顺地伏在她的肩膀上,静静地感受着。
大年初一,赵春梅带着两个孩子上来了,家里头立马充满了生机。江雪一见到这个婶子就心花怒放。
婆婆拿下了那床晒了很久的羊褥子,说要重新缝制,准备好给小孩子过冬用的,大家预测,小娃儿出生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凉了。还让凤英找来做背带的纸模出来,要趁着这几天做出新的来。
“还有小抱裙,摇篮,所有的都得做新的。”
这一天的婆婆喜气洋洋,脸上从未爬起过一丝愁云,她按照古老的传统,监督着家里的人不许往外泼水,不许扫地,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孙子天真地问奶奶为什么,她就一口回绝小孩子不可以多问。全家人以她为中心,过着这一家人的年。
“大嫂,这不还早着呢嘛。再说以前不都准备过嘛,还在这折腾啥。”
赵春梅口直心快地说道,话一出口,婆婆的脸色瞬间变了,就连江雪也知道,婶子触及到婆婆的禁忌了。她只差点出那个死去的婴儿和儿媳妇了。
她不搭腔,穿针引线忙活着。赵春梅是个活络的人,立马转到摇篮的话题上去,说大哥在竹编上真是一把好手呢,自家的也是他编的。
其实,这个家里头再没有那些痕迹了,孩子没当成,娘也疯了后,东西一马笼统地给烧掉了,余留几年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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