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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许玖今日穿着一身芙蓉色烟纱小裙,头上扎着两个总角髻,小小的人儿肉嘟嘟的,稚嫩的小脸儿上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格外讨喜。
她此刻躲在一棵大树下面,仰面躺在摇椅上,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小嘴儿里塞得鼓鼓的,像只进食的小松鼠。
“传说在一座大山的深处,住着一个吃人的老妖怪……”刘嬷嬷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手里的书又整理了一下,接着讲道:“那老妖怪名为黄沙怪……”
“嬷嬷,”许玖打断了刘嬷嬷的话,笑嘻嘻地将小桌上的冰镇西瓜推过去,“嬷嬷讲了这么久,累不累?吃块西瓜休息一会儿吧。”
刘嬷嬷精神一震,原本被夏困折磨得有些迷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稍稍低头就看见小女孩带着纯真笑容的脸蛋,心里不由得划过一道暖流。
于是慈爱地对许玖笑道:“小小姐,老奴不累,老奴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呢!酷暑难耐,这冰镇西瓜可是解暑好物,小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说完,刘嬷嬷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确实不累般,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那黄沙怪到了一条小河,却遇见一个穿绿衣的小童……”
许玖眨了眨眼,又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短手,费了点力气给刘嬷嬷倒了一杯水,“给!嬷嬷喝水!”
被小小姐亲自倒了水的刘嬷嬷感动得热泪盈眶,小心地接过水杯,极珍惜地抿了一小口,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小小姐喜欢听怪事杂谈,那她便要讲得更好,让小小姐开心才是。
于是刘嬷嬷接下来讲得更卖力了,不仅声情并茂,时不时还要加点肢体动作,逗得一旁的小丫鬟们都在偷笑。
许玖抿了抿唇,有些欲哭无泪。
她明明跟母亲说,想要看些名人游记。也不知母亲是如何理解的,为她找来的竟都是些神仙鬼怪的书,还贴心地找了个识字的嬷嬷为她念书。
可是她并不想听那些没意思的故事啊!
正是酷暑,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鸣叫,小小的女孩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旁边的嬷嬷用着温柔的语调讲着那些闻所未闻的故事,当真是一幅极和谐的画面的。
许玖背后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枝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一个粗壮的人影一闪而过。正是慕国公府里的一个管家婆子,因夫家姓花,大家都叫她花婆子。
花婆子的眼睛里弥漫出点点泪珠,大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谁都不知道她有多嫉妒为小小姐讲故事的刘嬷嬷……
小小姐那么乖,还那么体贴,还会把自己的冰镇西瓜给身边的下人吃……
长得还那么好看,就跟年画上那讨喜的小娃娃的一样……
这些年来,她暗地里一直都关注着小小姐的一举一动,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她有接触的机会。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婆子,怎有机会接触到府里金尊玉贵的嫡小姐?偶尔能远远的看一眼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
只是前些日子大夫人说要挑选识字的嬷嬷去给小小姐讲故事,她心里既是懊悔又是忐忑。懊悔的是自己家境贫困,只认得几个常用的大字,忐忑的是自己心里存着一丝念想,奢望自己能被选去小小姐身边。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她落选了。犹记得落选那天她伤心地嚎啕大哭,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那讲故事的几两赏银,其实并不是,她只是哭自己错过了可能是唯一一次待在亲生女儿身边的机会。
“花婆子,你又在这里偷看小小姐?”一道稚嫩的女音从旁边传来。
花婆子连忙擦干了泪珠,转头看向来人,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长得娇俏可爱,正是院子里的打扫丫鬟,小南。
被当场抓包,花婆子心里有些发虚,急急摆手否认道:“小南,我……我没有偷看小小姐,我只是……只是恰巧经过而已……恰巧。”
小南却是不信,反驳道:“你别骗我,我已经抓到你好几次偷看小小姐了。你说,你老是偷看小小姐,意欲何为?”
花婆子一惊,怕小南真会扯出什么事情来,急忙将小南拉到一边,低声呵斥:“你这是什么话?是要害死我吗?我……我就是看小小姐和我的晚晚年岁相仿,看见她就想起我的孩子而已。”
小南半信半疑地看了花婆子一眼,“晚晚,是你家小丫的名字?”
花婆子脸色一僵,眼底迅速划过一丝不悦。她家里那个丫头可不是她的小丫,她的小丫就在她不远处呢!
但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她只能勉强应道:“是的,就是我的老来女。你也知道,我家在乡下,离国公府远得很,一年才能回去一次。我已经半年多没见过我的女儿了呀……”
其实想回去还是可以回去的,不过回去的那几天要扣工钱,很少人愿意请假回家。
但花婆子这样说,小南却是已经信了大半,她怜悯地看了一眼鬓边已经隐隐有白发的花婆子,唏嘘道:“你也别太伤心,其实仔细看来,你与那小小姐的模样也是有些相似的,指不定就是你和小小姐的缘分呢!”
花婆子心里一沉,“你觉得我与小小姐哪里相似?”
小南不假思索地答道:“鼻子最像,其次是耳朵,还有轮廓,也有几分相似。”
花婆子的眼皮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她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往常她每次见小小姐的时候,离得距离不短,她的眼神又不是很好,小小姐的模样在她心里就是模模糊糊的一个样子,如今被小南这么一说,她有了几分心理暗示,竟也觉得小小姐看起来与自己极为相似!
怎么办?万一以后真被有心人看了出来,岂不是害了她的小丫?
花婆子顿了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浑浊的眼睛最后极为不舍地看了一眼无忧无虑的小小姐,最终面上换了一副坚定的神色,朝大夫人房里走去。
身后的小南见花婆子终于离开了,这才伸进袖子里摸了摸那只品质上乘的玉簪,俏丽的脸儿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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