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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往事惊心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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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沉默了半晌，干笑道：“梦灵真是生就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啊，只不过现实岂能总是如人愿呢？一个人若是不想年迈时被抛弃，老无所依，便应当在年轻力盛之时好好努力，为自己打算好将来。要靠别人来为自己打算，岂不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皇上所言极是，这确实是乱世生存法则。”梦灵浅笑道。

武宗脸色一变，他起国号为周，所推崇宣扬的正是历史上曾经的那个诗礼文明、强大繁盛的上古周朝，他可从未将自己与那些乱世割据，目光短浅之辈等同在一起。心里便觉得梦灵今日所言，句句刺心，不似往日那般乖巧可爱，未免有些不快。

沉下脸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笑意烂漫，一双水灵的凤眼无辜地望着自己，不禁又觉得她年纪尚小，天真幼稚，也是有口无心之过，因而便岔开话题道：“你多来陪陪清河很好，她性子孤僻，终日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也不大说话，朕真是担心她憋出病来。”

“清河公主待人随和，其实她并不是孤僻，只是不爱多说话，跟梦灵倒很投缘。”

“她原本并不是这样子的，”武宗叹了口气，“三年前家中突遭变故，她受了很大的刺激，一度精神崩溃，连人都不能见。经太医们诊治了两年多，最近才好了一些。”

梦灵惊讶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巨变？”

武宗沉默不语，心里十分抗拒着三年前的回忆，盘桓良久却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多年前，朕和父亲都是桀朝的大将，为朝廷立下过赫赫战功。我们郑氏一门凭着战功升至定国侯，却不料因此招来朝中奸臣嫉妒，向桀哀帝进馋言，诬陷家父谋反。桀哀帝竟不问青红皂白，痛下杀手，灭了郑氏九族，男丁之中除了朕和怀化大将军魏朝瑰因班师回京途中出了点意外而耽搁了行程，幸免于难外，尽皆冤死。女眷也只活下了郑氏和魏氏的近亲而已......清河当时就在京中，虽然跟着太后侥幸活了下来，却从此不言不语，惧怕见人。朕登基之后接她入宫，她别处皆不要，却独独看中了冷宫，只因那里的宫墙最高，门禁最森严。朕无奈，只得将冷宫改造成了如今的静和宫，希望她住在里面可以清心净气，恢复往昔之态。”

想起往事，武宗唏嘘不已，禁不住面上青筋爆跳，心内一片冰凉，一双拳头几乎不曾握碎了，恨不得将桀哀帝和桀朝那班旧臣从地底下揪出来再千刀万剐百遍。

梦灵被他恐怖的样子吓了一跳，心下同情他竟有如此可怕的遭遇，这也就难怪为何他眼中老透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压迫之感了。在遭受了这样令人难以想象的家族巨变之后，是个人都难免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难怪清河公主所居之处那般偏僻冷清，难怪她整日都是一副怯生生宛如小兔子一般随时会受惊跑开的模样。天晓得当日目睹父兄惨死，血流成河，她是怎样熬过那些可怕的日子，又是怎样度过劫后余生却终日陷在回忆里的生活。武宗还有千秋帝业可以寄托身心，郑岚却只能终日锁在深宫里头，靠把自己封闭起来来躲避挥之不去的惨痛记忆。可惜宫墙再高、门禁再严，也挡不住梦魇的侵扰。

想到这里，梦灵不禁心下恻然，望着武宗柔声道：“皇上不要太过伤心了，我看清河公主已经大好了，只要多出来走动玩耍，她会开朗很多的......”

她一语未完，却见武宗两眼瞪着远处，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愠怒。梦灵不由一惊，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见沈醉扶着清河公主，两人状态甚为亲密。

武宗冷哼一声，立即甩开袖袍大步踏进御花园，直奔两人而去，梦灵忙小跑着追上去。山坡上的两人也看见了坡下一路奔来的一群人，赶紧分开了，清河公主满脸通红，沈醉也是一脸尴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宗强压着怒火质问道。

清河公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低垂着头恨不得埋到土里去。沈醉见武宗怒不可遏的脸色，又见郑岚这一副羞赧难言的模样，心里叫苦不迭，原本并没有什么，她这样子叫人看了倒像两人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他忙解释道：“皇上请别误会，小王并未做什么不轨之事。方才有只老鼠窜过去，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跌倒，我，我只是扶了她一下。”

“是这样吗？”武宗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清河公主，厉声道。

公主慌得身子乱颤，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说一个字。

梦灵上前握住她的手，只觉她小手冰凉，阵阵战栗顺着她的指尖传递到梦灵心里。

“皇上，只不过是个误会，您又何必动怒呢？看把公主吓的。殿下和公主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又岂会罔顾身份，行差踏错呢？”梦灵笑道，“这可真是老鼠之罪，殃及公主！正如诗经里说的，‘硕鼠硕鼠，无食我花，三岁贯汝，莫我肯顾’了！”

清河公主感激地看着梦灵，身子却仍是抖得厉害。沈醉深悔自己哪里不能去，却偏偏闯入这御花园，惹这一鼻子灰做什么！见梦灵嬉笑打趣，心里却哪里笑得出来，只得竭力表现出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正人君子样儿，坦然地望着武宗。

周武宗气得直咬牙，却又不好拿他怎样，目光如鹰隼般在沈醉和清河公主脸上交替着扫来扫去，半日突然冲着必成吼道：“御花园里怎么会有老鼠！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日落之前，给朕抓光这里的老鼠，若跑掉一只，朕便要你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