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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曲（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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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队长单独和大顺谈了话，算是工交接，并嘱咐了一下大顺各项事宜，还有遇到什么情况去找什么部门的哪个领导等诸多事项。大顺对此很是感激，因为交接工是分内的，交接工以外的事，那就是分外的了，属于说不说两可的事，既然两可王队还敦敦嘱托，这就是天大的人情。为此，大顺不停地向王队道谢，但也不足以表达对王队的感激之情。其实，什么是命运，命运有时候就是你周遭的人而已。

又隔了两天，市政维护处的官方命令正式下达，为了给大顺铺路，人事部的刘主任甚至亲自下队传达人事调动命令，并且给全队七十多人开了一个专门会议。

会议地点就设在了第五小队目前施工的现场，与会人员包括刘主任，大顺，以及第五小队全体队员，至于王队因为工需要，在前一天已经去第二大队走马上任了。会议开始，七十多位队员按工组顺序坐好，一辆拉土车的车板就充当了会台。首先，刘主任用大喇叭宣布了一下市政维护处的官方命令，刚宣读完，场下就骚动起来，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相互交换意见。“王队升了？”“哎，我说今天怎么没见王队。”“这走得真着急。”“怎么是大顺替王队。”“这傻小子真有福气。”“怎么轮到大顺这小崽子了？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各种声音充斥着整个工地。刘主任也没有立刻整顿会议秩序，而是看看下面，看看手表。三分钟过去了，下面的工人有精明的已经注意到了刘主任的举动，便停止了交流，人都是这样，都有从众心理，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轻的时候，也就没人再说话了。见下面停止了窃窃私语，刘主任便又继续讲话：“不说了啊，既然你们想说的暂时说完了，那我就继续了，我继续说话的时候可别让我听见有人和我一起说啊。”笑了一下，刘主任便又严肃了起来：“刚才给你们大家念的是处里的人事调动命令，具有合法性，也具有约束性，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个命令是处里相关各级领导统一研究决定的，是符合流程的，并已经存档，上交了上级政府部门。约束性就是，命令一旦下达，那么全市政维护处的人，不论地位身份，都要遵守。这不是玩笑，不是儿戏。同志们都是做革命工的，就要服从组织安排，遵守组织纪律，抛开个人成见，维护组织大局。当然，如果在今后的工中，有谁觉得组织的任命不妥当，可以走正规流程，反映给处里，处里绝对会认真调查，严肃处理。都清楚了吧？”“清楚了。”第五小队七十多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很好。”刘主任点了点头：“那下面就请第五小队新任队长王保顺同志给大家讲几句。”

听到这里，大顺从车后爬上了车板，刚才刘主任的话以及队里工人的交谈他全听在耳里，放在了心里。要说他紧不紧张，忐不忐忑，那是一定的，说到底他也才是一个17岁的少年，或者说孩子。再怎么成熟稳重，终究经历的还少，缺乏历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也要讲话，因为没人告知他这一点。他以为，刘主任讲完，把自己叫上台，再交代一下，今天就完成了任务，没曾想还得要自己讲话。不过事到临头也不能丢这个人啊，调整了一下呼吸，大顺硬着头皮接过了大喇叭。把大喇叭接过来的时候，大顺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

因为没有准备，全靠自己临场发挥，大顺就一边脑子转得飞快，一边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首先，感谢处里领导的信任，提拔我做第五小队的队长，谢谢。第二，也请队里的工友在工上大力支持我，一起做好工，在这里也提前谢谢工友们，谢谢。我也知道，我不光年纪小，资历也还浅，到现在也才在咱们队工一年多一些，跟王队没办法比，但是我也有信心来做好这个队长，革命同志敢与天斗，与地斗，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主义斗，与一切反人民的人和事斗，那我也敢与困难斗！没经验不要紧，干什么还没个第一次，大家说是吧？我还记得我第一天来队里干活，小李哥教我挖土，后来组里的大哥们教我和水泥、和沥青，教我铺路，我都是第一次干，我干的怎么样？”大顺说着，组里的工人也被带到了回忆中，听见大顺这么一问，组里人不约而同地回答：“干得好！”这确实也是事实。听见组里的回答，大顺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一次打地基，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图纸，打多深，组里的工友们帮助我，教导我，后来我干的怎么样？”“干得好！”“第一次见压路机，我新鲜的不行，就缠着赵哥要学，赵哥教了我，我学会了，要是现在赵哥歇一下，我上赵哥的压路机，能不能干活？”车板下传来了赵哥响亮的声音：“能！没问题！”“记得第一次去原材料库，看见各式各样的沙石、洋灰、沥青，知道怎么和却不知道怎么看好坏，李姐一点一点地跟我讲，现在呢？”台下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懂得快比我多了！干得好！”“记得有一次工队施工，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大蛇，周围有几个老乡看见了立马围过来叫咱们停下，非说神啊鬼啊的迷信思想，说什么也拦着咱们不让继续施工，王队外出办事没回来，我第一次尝试着跟外人沟通施工事项，没一会说服老乡们都散开了，我让魏姐骑车子赶紧去通知动物园，和赵哥、王哥、小李哥几个人壮着胆子把大蛇抬到了一边去，拿土围了起来没让它跑，等动物园的人拉走它，这边继续施工，我干的怎么样？”大顺的每一个字都开始变得洪亮，掷地有声，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不抖了。“干得好！”台下大家齐声回答，莫名要有一种兴奋的势头，大顺的嗓门也不知不觉越来越大：“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说了，我想说，只要肯用心，只要有股子干劲，没什么是咱干不了的！是，我现在是队长了，但是说到底也是革命分工不同，也得是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搞好工，谁自己能干工程？谁也干不了！咱们队每个人都是好样的，个顶个的优秀工人，我就是你们带出来的徒弟，徒弟都能当上队长，你说你们多厉害！刚才主任也说了，今后如果觉得我干不好，大家就去处里说，咱们明人不做暗事，只要是本职工干不好就给我撸下去，你们来监督我。我也一定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不仅确保每一项工程的进展和质量，也会关注咱们队每一个人，你们都是我的大哥大姐，都是一家人，不管工中还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我王保顺一定尽我所能为大哥大姐们排忧解难！当然，众人拾柴火焰高，以后还得大家多帮衬着，一起努力，只要大家都做好自己该做的工，咱们队就没问题，咱们队就能是处里最能干活的队伍！”台下的工人都已经被调动起来，被大顺也许并不怎么通顺连贯却饱含真情的话语，被大顺过去的一举一动和人格魅力，被大顺的热情，所调动了起来。当大顺说完“最能干活的优秀队伍”这句话，不论是年轻的，年长的；老实的，油滑的，起码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都陷入大顺的话语中，都陷入了大顺给构建的画面、蓝图中。大顺看差不多了，就为这次讲话画上了句号：“我要说的就这些，谢谢大家！以后就让咱们一块努力，谢谢！”大顺说完，台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断。刘主任也满意地点着头，和大家一起鼓着掌。会议到这里就算圆满结束了，刘主任示意了一下大顺，大顺喊了一句：“好，那今天就到这，也感谢刘主任亲自跑一趟传达命令。大家散会吧，先回去工！”工人们就都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工岗位，大顺送走了刘主任，回到了工地开始了自己的工。

这里也有一个小细节，就是没有提前通知大顺要做演讲，没有让大顺准备，而是突然就让大顺上场，其实刘主任完全可以提前通知，让大顺好好准备，以免临场出丑，导致什么不良反应，但是刘主任却没有这么做。这就是领导们独到的考虑了，既是给大顺上的第一课：永远会有突发情况；也是考验一下大顺，看一看他的号召力，亲和力；更是看一看大顺到底能不能降服这七十多号人。最后的结果是，经此一“役”，大顺给领导和工人们都交出了满意的答卷，皆大欢喜。而这一点，大顺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这些谋略，他还远远看不出来，他还想不了这么深入，不过好在他有绝对的能力和实力，圆满地完成了第一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的“任务”。也不管怎么说，大顺在市政维护处短暂的领导生涯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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