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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颂银说：“我也想啊，可汉人和旗人都瞧不上我。”

“那个容家二爷呢？你阿玛给你把道儿都铺好了，你还愁什么？”

颂银只是笑，那个装鬼打墙的容实？得了吧！

惠嫔那里还惦记那两个药方，“老姑奶奶没和我细说，你上外头替我查查。别推脱了，一定要办，而且得快，我等不了多长时候。”

可这件事究竟是帮还是不帮，实在难以定夺。毕竟人命关天，稍有差错会祸及满门。但反过来考虑，真扶植起了惠嫔的儿，佟佳氏会迎来新一轮的辉煌。这家平淡得久了，是时候重新巩固了。

她细掂量后方道“我暂且不能答应你，得回去问我阿玛的意思。这件事牵连广，我不敢拿主意。”

惠嫔一叠声说成，拉她起来，打发她这就去，“赶紧的，我等着你的好信儿。”

颂银就这么被推出了同顺斋，站在檐下又气又好笑，嘱咐她，“吃些东西好好歇个午觉，身是自己的，别糟践……回头我再来瞧你。”

惠嫔在里头挥手，示意她快去办。她没法儿，匆匆回了内务府。

可巧，她阿玛并不在衙门，说是江南抵京的贡缎出了岔，着急去处理了。她在案前坐下，内务府永远有办不完的差事，刚清算了库里的湖笔和锦扇，门上又有人来呈报今年人参的卖价。她接过陈条，听笔帖式1念经似的诵读“头等普通参，每斤八十二两二钱；上等普通参，每斤四十八两二钱……”

“都是长白山运来的？”颂银指着中间空缺的一项，“二等参五十八两二钱，普通参十二两二钱，芦须七两……中间的次参呢？怎么没有？还有份量，我记得开春报的普通参是七十一斤五两四钱，这里怎么少了斤七两六钱？”

笔帖式傻了眼，四个月前的数字还能记得这么清，是神仙不成？也是有点不服气，笑了笑道“卑职是照着题本2上誊抄下的，不会有错儿。”

颂银一向看不惯这些油们办事敷衍的态，皱了眉头道“既是誊抄，出了错可是要问罪的。你再去核对，份量凑不齐，银就有出入，里头的亏空找谁填？”她把陈条扔了回去，“我要上渊阁一趟，大总管回来替我传个话，说我有事回禀，请他略等我一会儿。”

那笔帖式应了个嗻，目送她出了内务府大门，赌着一口气重新找题本。翻到人参价单那一档，定着两眼刷选普通参，仔细对照了半天，才发现原来真和上等普通参搞混了。于是摸着脑门嘿了声，“这么个主儿，往后日可不好过了。”

那头颂银慢悠悠朝渊阁走，渊阁在华殿之后，和内务府隔着个和殿。从右翼门进，左翼门出，往前几十步就是渊阁后角门。她想着惠嫔说的《新方八阵》，那个什么脱花煎不知是哪几味药组成的，得先看过了，心里好有数。因为方不寻常，不敢随便问人，万一阿玛决定相帮，多个人知道多份风险。渊阁是紫禁城里最大的藏书阁，上那儿找肯定都有。

她身上担着职务，不像宫女监不许满世界乱溜达。祖开国时期就有口谕，凡大臣官员之中有嗜好古书，勤于习者，可以到阁中阅览书籍，因此她进渊阁师出有名。

渊阁是个面阔六间，上下层的独栋，青砖砌之，覆以黑琉璃瓦，据说是仿宁波天一阁的形制。这是个人汇聚的地方，翰林院在此，上头还有位渊阁大士。她进门得先找中堂，获了准，由苏拉引领着上顶层。皇家的藏书，数量惊人，当然归置也得当，分门别类很易查找。她问明了医书的藏架在哪儿，就把苏拉支开了，找到那本《新方八阵》，妇人规里确实有脱花煎的记载——

当归八钱，肉桂钱，川芎二钱，牛膝二钱，车前一钱半。加水两钟，煎八分热服，服后饮酒数杯亦妙……

颂银吸了口气，只觉医书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时又有些茫然。兹事体大，不敢仅凭记忆，就掏出墨锭记在小纸片上，揣进了袖笼里。

从渊阁出来，依旧进左翼门，横穿和殿前广场。那片场地是整个紫禁城最开阔的地方，得走上一阵儿。颂银心里计较着成败得失，只顾低头往前，并没有在意前边。将要到右翼门时抬头，才发现门禁上有人在巡查。为首的穿月白色飞鱼服，鸾带上压着绣春刀，满身繁复的刺绣在阳光下金芒四射。回头一顾，四年前的美貌依旧，不过眼梢锋棱圆滑了许多，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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