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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了。”叶淑心打断她,十只手指紧紧扣住咖啡瓷杯的外侧,面上一会儿苍白,一会儿发青。
她不敢去看纪连笙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压抑着痛苦,勉强发出声音。
纪连笙却有些没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淑心姐,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疯了?谁疯了?”
叶淑心的头又更低了低,她努力阻止好语言,一字一句道:“他想用你的命,换我的,连笙,你千万别再回去了。”
“换命?”
“我们叶家特殊的遗传病,你应该知道了吧?百年来,叶家人一直苦苦寻找治疗这种病症的办法,就在三年前,叶家的主实验室终于有了成果。”叶淑心说到这里,脸上不仅丝毫喜悦都没有,反而是满脸的愧疚和痛苦,“要想根治这种情况,有一个特例,就是拥有A型RH(D)阴性血型的叶家子孙,只要找到和他同样血型的人,和他互换心脏,就有很大的几率摆脱这个缠着叶家几辈子的‘诅咒’。叶家的人,专业技术从来就没失手过,基本上只要身体没有任何的排异现象,这个手术就能成功。”
“啪嗒!”铁勺摔入咖啡,飞溅而起的水花立马就沾湿了纪连笙的指尖,她愣愣地看着叶淑心,只觉得自己一直难以理解和违和的地方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王敬羽几番对她欲言又止都是为了这个事,难怪当他听说她要离开X国时,本来到口的话就又全吞了进去。
叶淑心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脆响,她更加觉得无言面对纪连笙,可有些真相,她真的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罪过还是幸运,叶家一直就不曾有过这种血型的人,没想到到了我的身上……这三年来,他一直发了疯似的到处去寻找这样合适的一个人,可惜这种血型的人本就少,再加上我的病时不时就发作,身体已经被耗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一颗活力充沛的心脏,于我而言,根本就没有效果。”
“直到……直到你出现在他的面前,连笙。”她终于抬头看向了纪连笙,可是再明亮的日光也遮挡不住她满面的泪水,“校庆那天,我一下飞机,他就兴奋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他说,他有办法救我了,他说,原来冥冥之中真的就有注定,上天让他没有马上对你下手,原来就是为了得到一颗这样‘完美的心脏’,就算他再恨,再难受,他也终于有了一个忍下去的理由。”
“我说他是疯了,我不允许他这样做,我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我’,X国的法律也不会允许他随意夺取另一个鲜活的生命!”
叶淑心突然松开瓷杯,紧紧抓住了纪连笙的手,她的眼睛里有什么摇摇欲坠,似有崩塌,又有什么在冉冉升起,坚定到不会见到凄凉的黑夜:“我是一个医生,我生来的信仰就是救死扶伤,挽救每一个生命,我怎么能因为自己想要活命,去残忍地剥夺另一个人活下去的权利呢?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又算什么?是一个笑话么?”
“可是……”眸光一黯,她苦笑着松开了手,瘫软地倒在咖啡座上,“他不懂,他不懂这一切对我来意味什么……他只是太害怕我会离开他。”
生命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活着才能继续下去,她救治的每一个人,抚摸过的每一张病床,来来回回,忙忙碌碌,无法抽身逃开的医院,这些都是她的另一种意义,她另一种活下去的标志。
万物皆有时,生命的亘古,从来不在于生命的本身。
可是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却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去忽视,甚至去憎恨,去毁灭,看着他慢慢地疯魔下去,她真的舍不得。
如果无私的大爱中总要有私情的话,他就是她那份唯一的“自私”。
她希望他能开心平安地活下去,去见一见她没能来得及看的风景,见的人和事,如果她还可以再贪一点,她希望自己能多陪他一会儿,去和他依偎于夕阳暮下,看红霞漫天,飞鸟倦归。
如果,如果他们还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一切就都完满了吧?
“连笙,和我哥哥一起待在Y国吧?好好陪着他,去做一做你们还没来得及做的事,不要留有遗憾。安淳虽然手段高明,可是至少是现在,他还是没办法把手伸到Y国来的。”叶淑心目光灼热地看着纪连笙,就好像在看一个能够挽救一切的“救赎”。
纪连笙被她看得有一丝害怕,可更多的却是可怜。
到现在为止,也许她都还不知道谢安淳已经有了另一个目标,她就算能救得了她一个,又如何能救得了下一个?下下一个?
扬汤止沸,从来都是无奈,也是可悲的做法。
“淑心姐,便是我和泽心愿意留在这儿,那么你呢?你有什么打算?”纪连笙问。
叶淑心一默,拿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我想要努力再试一次,让他能放下心里的执念,如果这次还是不能成功……我就只能用别的方式让他明白我的决心了。”
纪连笙听得一愣,下意识就想张口说什么,可是看着她不容置疑,充满信念的目光,她又觉得自己所有的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淑心姐……”
——
纪连笙跑去医院和于泽心商量了这件事,她觉得每说一个字,心里就堵上一分,说到最后,她甚至忍受不住心里的暴躁,狠狠踢了一脚病房里的床脚。
“谢安淳那个草菅人命的,亏我还总是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他,他倒好,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要我的命呢!还有敬羽那个小子,说话吞吞吐吐的,摆明了就是要袒护谢安淳!我就不明白了,X国的法律那么完备,谢安淳就算再厉害,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商人的子嗣罢了,他怎么能说取人心脏,就取人心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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