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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罪行（第1页）

蝌蚪发现自己无法责备他们。毕竟，普通人生来就被告知，水灵族是四民的主子，比普通人更高一等，是人间的神。而现在，他们大发慈悲，准许一些人进入他们的天国。谁不会来试试看呢？

有些东西，忘不了，在心中，比如.........希望！蝌蚪想，自己对于希望的想法可能是错的。也许，有希望才危险，希望能把人弄疯，希望无用，你最好认命。

疏月演得很好。他像对待兄弟姐妹似的拥抱他们，笑容满面，这些大部分水灵族会反感的举动，都未令他表现出恐惧或羞耻。朝堂上下都效仿他的做法，但蝌蚪在他们珠光宝气的双手后面，看到了冷笑嘲讽和愤怒蔑视。

尽管这是解谜游戏的环节之一，是目的明确地对抗雀鹰队，他们仍然不喜欢，而且觉得害怕。很多新人具备天生的法术，无需经过修练就能比他们更厉害，甚至超出他们的理解范筹。他们虎视眈眈，磨刀霍霍。

仅此一次，蝌蚪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这让她难得地松了口气，更不用说另有好处。没有人会在意失去雷电的雷电女孩。蝌蚪量力而行，虽然能做的不多，却并非无足轻重。蝌蚪在默默地听。

卫有仪摆出一副铁面孔，实则焦躁不安。她的手指不停地敲着座椅的扶手，只有文梦出现，对她轻声耳语或触碰到她时才会停下来。但她一刻也不敢放松。她仍然身处危险的边缘，就像她自己的匕首那样锋利。要猜猜这是为什么，倒也不难。

就连蝌蚪这么个囚犯都听说了几句关于王室婚礼的传言。她确实是和汉中王纳征之礼了，可还不是王后。这令她恐惧不已。蝌蚪在她的脸上，她的举止中，还有她不停展示、越发烦琐的耀目服装上，都看到了这一点。

卫有仪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王后”的名分，而这恰恰是她最想要的。卫一为逡巡在她左右，身着黑色丝绸和黑色锦缎，贵气奢华。和女儿不同，蝌蚪从没见过他佩戴什么金属，既没有项链也没有戒指。他不需要穿得像个武器似的来使自己显得吓人。

他的沉默寡言和黑色长袍，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刽子手，而非勋贵。真不知道疏月是如何承受他的存在——或者说，如何承受他眼睛里坚定而明确的渴望。这个人让蝌蚪想到了德盈太后：一直盯着王位，一直等待机会得到它。

疏月注意到了这些，却毫不在意。他给了卫一为想要的尊敬，但仅此而已。他任由文梦神出鬼没地陪着有仪，显然很高兴地看到未来妻子的兴趣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的关注点另有所在。

并不是蝌蚪，而是他的表亲赵无极，这很奇怪。蝌蚪也很费了一番力气来忽略这位折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耳语者。蝌蚪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极力地想撇开他的耳语，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抵抗。疏月就不必担心这些，因为他的椅子都是灵璧石做的。它令他安全，也令他空洞。

蝌蚪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她回过头去看看往昔，那个愚蠢的男孩儿犯下了可怕的罪行。......小男孩早已不见了，只剩下这个厌物，这个怪物。

可是蝌蚪没有一天不后悔的，不是因为自己做出了现在的选择，而是自己居然还真的在乎过他。当蝌蚪回首从前的疏月——这个犯下可怕罪行的无知少年时......蝌蚪多希望能和他讲讲道理，告诉他这时的一切。但蝌蚪做不到，那个少年早已不在了，只剩下现在这个伪王和他的戾气。

当蝌蚪接受各种培训成为王妃时——这事本身就是个笑话——蝌蚪和二王子订了婚，参加过不少宫廷宴会。宴会，是的，也有很多大宴。但自打她被关起来以后，公开露面就完全不是以前那样了。现在，蝌蚪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被迫坐在疏月身边，像只训练有素的宠物，听着请愿人、政客和新人信誓旦旦地结成同盟。

今天也是大同小异。裂谷乡的大祭酒、秦家的族长提出了已演练过多次的请求，为修整属于大鹤山卫家的矿场申请专门的拨款。这也是个卫一为的提线傀儡，那些棉线简直清晰可见。疏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打发了，他挥挥手，承诺说会再次审核这一提议的。

尽管疏月在蝌蚪面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但面对朝臣们就未必了。大祭酒沮丧地垂下肩膀，知道自己的提议根本不会再被提起。

蝌蚪的后背一直痛得很，椅子硬邦邦的，更不用说穿着这身宫廷戏服时必须保持的僵硬姿势了。又是水晶，又是碧绉，红色的，当然。疏月喜欢蝌蚪穿红色的衣服。他说这样会让蝌蚪看起来富有生机，尽管蝌蚪的生命正在一天天地流逝。

日常议政是不需要全部朝臣到场合议的，今天的主殿里就空着一半，当然正前方那里还是围着不少人。那些被选出来陪伴汉中王的人站在他的左右，为这样的位置而骄傲，只要你站在了权力的旁边，你也就变成了权力的一部份。每当这样的时候，蝌蚪就知道会有更多的新人纷涌而至。蝌蚪叹息着，屈从于充满愧疚和耻辱的新一天。

那些高高的大门打开时，蝌蚪的胃总是绞痛。她垂下眼睛，不想记住他们的面孔。他们大多会学季文斌那该死的做法，为了了解自己的法力而加入疏月的战争。

在蝌蚪旁边，见山和以往一样抽搐着。蝌蚪看着他的手指，又长又细，正在裤管上来回划着。向前，向后，就像是在飞速翻动着书页。他可能就是在翻动书页，读着那些关于未来的模糊线索，看着它们成形，变化。

蝌蚪想知道他都看到了什么，但她绝不会问他。蝌蚪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背叛。反正，从那次在议政大厅遇见他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要跟蝌蚪讲话。

“欢迎你们所有人。”疏月对新人说道。他的声音老道而稳定，传遍了整个正殿。“不要担心。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孤王向你们承诺，你们在这里绝不会遭受雀鹰队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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