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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六个月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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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忍不住瑟缩发抖。自己的队伍？他们是赵若翾的人，甚至是向松的人啊，唯独不是自己的。“剡姑娘也是第一个自愿站出来阻止这一悲剧发生的人。”

知夏猛地回头看蝌蚪，脖子发出“咔嚓”一声。他睁大了绿眼睛，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感动，也许二者皆有。

“他们被戏称为‘短命鬼军团’。”蝌蚪一边说着，一边强迫自己站起来，好面对一屋子的听众。蝌蚪看到他们盯着自己，悬悬而望，她感到每一道目光都犹如一把利刃。不过，蝌蚪没有怯场，画屏夫人的课程这会儿可派上用场了，她的表现一点也不像第一次发表演说的人。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些孩子将被直接派往斜谷道，依令穿越交战区域。汉中王想要他们的命，这样便可以不动声色地恫吓人们，一旦我们毫无作为，他就成功了。我建议双管齐下，分头行动，由赵若翾头领和我分别领军。我将在凤县之外，设法用我们的士兵假扮十五岁的少年混入军团，以区隔水灵族军官和无辜孩童。随后我们将直接前往斜谷道。”蝌蚪尽了全力，想让目光盯住屋后的墙壁，它们却一直滑向向松。这一回，是蝌蚪自己闪躲开了。

“这是自杀啊！”有人喊道。

头领走到蝌蚪旁边，摇着头说：“我将率领部下返回南方，在蜀人的阵线等待接应。我与那里的驻军有联系，可以为剡姑娘赢得足够的时间，穿越交战区域。一旦她抵达我部，我们将一起撤回碧波湖。两艘运粮货船可以载我们抵岸，我们便从那里进入争议地区。”

“荒唐！”

蝌蚪都不用抬眼看就知道是向松站了起来。他的脸泛起红光，双拳紧握，一看就知道是被这愚蠢之极的计划惹恼了。看着他的样子蝌蚪差点儿笑出来。

“几十年以来，从来没有一支汉中的军队跨越过斜谷道。从来没有。你觉得你能领着一群小孩成功？”他转向蝌蚪，急切恳求道，“要是运气够好，你最好带他们返回凤县，藏在树林里，不管怎样都比穿越那该死的杀戮地好得多。”

血眼头领泰然自若地听着，而后问道：“你最近一次到斜谷道是什么时候，殿下？”

向松不带一丝磕绊，完全没有理会血眼的话里带刺，只是淡淡地说：“六个月前。”

“六个月前，也就是半年的时间，蜀人在前线布控了九个军团，以抗衡汉中的军事力量。而现在，蜀人只有两个军团在那里。斜谷道几乎是四敞大开的，而你的弟弟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蜀人的陷阱？或者，声东击西？”向松急急说道，思索着这究竟是什么意图。

头领点头道：“蜀人计划向月牙湖推进，这样，当汉中的军队正忙着保卫一片无人在意的荒地时，剡姑娘便可以放心大胆、毫发无损地穿越交战区了。”

“这就是我的计划。”蝌蚪慢慢地、坚定地武装着自己的心。蝌蚪希望自己看起来英勇无畏，因为自己真的没体会到这种感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知夏第一个站了起来，这在蝌蚪意料之中。还有很多人也站起来了——三娘，窦羽逸，奶奶，冷千秋，甚至还有史若城。不过，没有赵若翾，她像生了根似的坐着，任由自己的副官也站起来加入了。那条红色的围巾紧紧缠在她的手腕上，勒得她的手泛起了淡淡的蓝色。

蝌蚪极力不去看他。她真的尽力了。

在房间后面，流亡的王子站了起来。他迎住了蝌蚪的目光，仿佛只是他的眼睛便可以点燃蝌蚪。没用的。蝌蚪想，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燃烧的了。

不周山岛的墓地里，泥土翻了起来，混着纠结的海草，显然这儿的墓茔都是新的。四处搜集来的石头矗立着，用作墓碑，每一座上面都由挚爱之人刻下了伤痛的词句。蝌蚪和亲人们把忆辰的棺木沉入墓穴，所有剡家的人围拢着站成一圈。

此时此刻，蝌蚪意识到自己和家人其实算是幸运的——至少至少，自己一家还有遗体可以收敛下葬。很多人连这种好运都没有，比如肖子齐、琪薇，以及郎行良，他们生死不明，也许早就抛尸荒野。

据窦羽逸所说，他们既不在云车上，也不在货运云车上。他们最大的可能是死在了黑龙潭，和另外四十二个人一起死在那儿了。窦羽逸的计数不会错的。但是，有三百人活下来了。用四十五条命，换三百个人，也许是很合算。蝌蚪对自己说，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我欺骗。合算的交易。即便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这话都让蝌蚪觉得刺痛不已。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因为这样说的话，忆辰的命又值几条命呢，自己准备用哥哥的命去救几个人呢？她只愿忆辰活着，而这些问题则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寒风之中，赵若翾紧紧地箍住自己，却拒绝披上一件外套。头领也来了，保持敬意地站在比较远的地方。他不是为忆辰来的，而是为了他悲痛欲绝的女儿，尽管他并没有去安慰她。让蝌蚪惊讶的是，赵若翾身旁的是萌兮，她用一只胳膊搂住了赵若翾的腰。而更让蝌蚪吃惊的是，赵若翾竟然同意她这么做。

蝌蚪不知道她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居然已经如此熟识亲近了。不知为何，在蝌蚪的悲伤之下，另有一丝嫉妒。

蝌蚪难过的是，因数没有人来安慰自己，就连知夏也没有。忆辰的葬礼规格很高，远超他所应享有的仪礼，然而他已经高高坐在天上，远得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他哭泣。他的脸渐渐晕染消散，没法儿再看着清淮和连云往墓穴里填土了。

全家人什么也没说。这太艰难了。呼啸的风扑面而来，蝌蚪迫切地想要一点儿温暖，一点儿抚慰的热度。但是向松不在这儿，他似乎还在躲着蝌蚪，这当然是有意的。蝌蚪想：自己的哥哥死了，向松却固执强硬，都不愿来参加他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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