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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邪典 八（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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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从卢正义口中听见“绿洲”和“无霾区”的字眼，嘉嘉心里还觉得有些吃惊；但她随即想到，没错，这老不死的老家伙当然应该是知道调查团的目的地的。

他的那个怪物女儿也一样知道。并且，他的女儿正是与调查团一样，同样将找到和抵达“绿洲”为自己的最终目的。

“你可能认为，如果让我们这些‘土匪’们找到了绿洲的话，就天下大乱、末日降临了对吧？”卢正义接着对嘉嘉说道，“但是，你们想错了。你们并没有想错我们，而是想错了你们自己。

“就算不是我们发现了绿洲，是你们，你们城里来的那群老干部们发现了绿洲，你觉得他们会把绿洲搞成什么样子？——还不是一样会被你们活活搞垮！你们有那么多人口，那么多人口一股脑全部搬迁进绿洲里生活？丫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研究出来的资料，我也看过，我女儿也跟我讲过，就算真的存在绿洲，它能有多大？有南京城的一个区那么大？有南京城那么大？就算有吧，有什么用？它能有多少水？有多少河流湖泊池塘？有多少地下水、井水？有多少花草树木？够你们那十几万人居家搬迁过来糟蹋吗？

“自然条件好了之后，保暖思欲，你们的人口会涨成什么样？吃的喝的能维持几天？而且假如，你们得出的结论是对的，无霾区里没有电磁干扰和金属风暴干扰，古代那些神秘兮兮的电子产品设备又能用了，什么所谓的无线电通讯又能用了，那就更不得了了。整个大陆上所有的人，都会想要涌到你们的绿洲里来。整个大陆有多少人会来？两千万？三千万？不用说多，哪怕只来个十分之一，两三百万人，就足够把绿洲在一天之内搬空，让它一夜之间彻底消失。

“我是个过来人，是个老人，是你们年轻人眼里面的老不死的废物，但是这些事情，我这几十年来看的太多了。你们那边的所谓‘管理委员会’，除了收钱然后修墙之外，什么事也不会做，什么事也做不成。他们根本不具备半点指挥老百姓的能力。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管理下面的居民。但是，我们不一样。”

卢正义从自己的腰带里掏出两样东西，拿在手里，展示给嘉嘉看。

他的左手拿着的是一包压缩干粮，右手拿着的是一把乌青色的五星手枪。

“听话的人，我给他们左手的东西，不听话的人，或者不需要的人，我给他们看右手的东西，然后让他们选择到底是自己离开，还是我们送他们‘回老家’。假如有一天，我们找到了绿洲，我们会想办法测算出绿洲最多能供给多少个居民的生存条件。到时候，如果人太多，我们会用我们自己擅长的管理办法，严格限制居民数量——就用现在你看到的，我这两只手上的两种办法去管理。

“当然了，先不说这些，我们如果单纯只谈‘去找绿洲’这件事的话——”

卢正义逼近嘉嘉面前，诚挚地说：

“——不谈虚的，只说实话，姑娘，难道你自己心里就真的认为，你们这四五个人、一两辆车，就可以找到绿洲了？你觉得你们几个人这一路上能活多久？

“你们出发还没几天对吧？这几天，除了不断被人围攻之外，你们又做了多少正经事？别怪我说话难听，小姑娘，到现在，打成这副样子，结果你们这个什么调查团连城区都还没出！

“再看看你们这几个人现在这副样子吧。”他对嘉嘉的话语越说越严厉了。“——你们自己又是副什么模样，还有资格评价我们这些‘土匪’？你们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做，为了逼问我们的去向，还武装威胁过城里面的无辜老百姓，这事我也知道，我没冤枉你们吧？……你们找到我女儿他们所在的根据地之后，一上来就把那地方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杀光，里面有小年轻，有未成年人，还有老的，其中就有我的亲人一家子……你们还差点把我女儿杀掉。最后唯一逃出去的，被你们放出去的人，那一老一小两个俘虏，你们以为他们母子俩是什么好人？他们是比我们更坏更凶残、杀人不眨眼的叛军游击队土匪的成员！你不要当自己是什么调查团员，你就当你是一个不认识我们的陌生人，你用自己的头脑想一想，你倒是说说看：你们这个调查团，跟我们这些土匪团，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卢司令言之凿凿，每句话每个字，声声入耳。嘉嘉明白，这些质问，她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她当然可以声称：那些杀戮和野蛮的罪行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为了更好的未来，或者说，为了调查团成员自身的生存，才不得不犯下的“必要的恶”。

然而她自己心里都清楚，这些争辩真是苍白无力到了极点。

理想，信念，未来？其实刚才卢正义所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发现了绿洲之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目前调查团里的大家，压根就从来没有想过。

为了自身的生存？这有道理。然而，土匪们也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况且从技术上说，调查团迄今为止，在单位时间里杀害他人的数量，也就是所谓的“杀人速度”、“杀人效率”，就嘉嘉自己所知，可比一般的土匪高不知道多少倍，这也是实情。

“我们这辈人老了，体力差了，战斗力更差，所谓的‘经验’也全都已经落伍了，这是实情。但是，我们这些老人有一个你们年轻人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的优点——”卢正义仍然在滔滔不绝：“——那就是我们看问题看得更远，想问题想得更深。

“姑娘，我再诚挚地请求你思考一下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他带着神秘的表情凝视嘉嘉，缓慢地问道：“假如当你们找到了绿洲之后，发现那里原本就住了居民，而且他们有很多人、住了很多年，你们会怎么做？

“你觉得他们会欢迎你们吗？

“你觉得他们会同意你们进去吗？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你们的要求，允许你们把其他地方的荒漠居民迁移过去吗？

“假如他们与你们为敌，怎么办？

“假如他们处处要加害于你们，怎么办？

“假如你们发现，除非除掉他们，否则你们的理想就永远无法实现，那你们会怎么办？

“你们会把他们当敌人吗？

“你们会把他们全杀光吗？

“考虑到绿洲优越的环境条件，当真要开战的话，你们打得过他们吗？

“——你们这几个人，在他们眼里，跟我们这些土匪，有什么区别吗？”

狂风暴雨一般的厉声质问面前，嘉嘉彻底陷入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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