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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立言（第1页）

众人皆是看向杜修明，这位神秘来客，诗才高低，令众人十分好奇。但见杜修明笑了笑道：“诸位才高八斗，志在鸿鹄，在下远不及。但依在下所见，诸位诗作，过于敦厚，而少灵性，诗分三等，这几首诗还未能进最末一等。”

言外之意，就是诸位写的，都是渣渣。其实，这里杜修明还是有把握的，毕竟上学的时候，还是看过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记得其中几句谈论诗词境界的句子。其中将诗词与人生分为三重境界，杜修明印象最深。

可听到杜修明如此说来，徐阶和余云亦皆是诧异。余云亦知道杜修明有点本事，可终究是业余选手，当着在场这些举人说他们写得不行，这相当于，一个在家健身的人跑到人家专业金腰牌拳击手面前比中指。

徐阶心里则道，杜修明身为武状元，通一些文墨，应当是可能的。可如此说话，还是十分的狂妄，他赶紧打圆场：“杜兄，你这话过了，依徐某看来，今日诸位诗作皆是佳作，哪里有你说得如此不堪，杜兄醉了。”

场是圆回来了，可本来诗兴大发的众人，却被杜修明这话说得诗兴扫地。不为别的，只因众人回头看自己的诗作，的确如杜修明所言，缺少灵性。

于是有人问到：“这位杜兄，在下倒想请教一下，为何就缺少灵性呢？灵性又是何物？”

杜修明淡淡地回到：“你们将自己的诗作打乱，然后各取一首，可觉得突兀？又有谁能记清楚，这诗是谁写的？换句话说，你们的诗，千篇一律。没有灵性的意思，就是没有特点。盛唐诗无数，可李白、杜甫、王维等人的诗，却能一读而知其人。”

徐阶等人皆是深思起来，杜修明趁机看了一眼余云亦，看到了余云亦颇为惊讶的脸色，似乎是觉得杜修明说服这些书生，颇为不可思议。徐阶则又问道：“杜兄，那你刚才说，诗分三等，又是哪三等？”

杜修明大笑一声掩盖心虚，张口便道：“第一重为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重为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重为得，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话说到这里，徐阶等人，无不露出深思之色。在诗言诗，杜修明抄来的这几句话还真给他们镇住了。当然了，杜修明说这个，还是为了立言。

古人有三立，叫“立言、立功、立德”，杜修明要在读书人里立名言，如此方能以一个武状元的身份建立威望。

接着，杜修明缓缓道：“这不仅是作诗，更是做人。吹惯西风，望尽天涯，人生迷茫，仍能慷慨立志。可等到为了志向衣带渐宽时，还能不悔，这就是守志。憔悴之后，发现志向早已不经意间实现了，有了更高志向，灯火阑珊，于是又望尽天涯。”

“你们诗里的志向，都是从书里看来的，是听别人说来的，道听途说罢了，算不得你们心里的志向。非得要消沉而后涅槃重生，才能写出独特的内心。故而我说，你们的诗千篇一律，连第一重境界都没到。”

说得有理，徐阶愕然看着杜修明，眼前这位放荡不羁的人，真是文武全才么？若是如此，他为何不考文状元，偏要考武状元？其余书生，皆是讪讪道：“少湖兄，你请来的这位，可是高手，绝不是同辈。”

杜修明摆了摆手，可徐阶却有些不服气，问道：“杜兄，你既然侃侃而谈，不如现在作一首出来，让我们看看？”

“作诗嘛，自然是看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杜修明回到：“那就用这桌上的瓜果写一首。”

“樱桃桑葚与菖蒲，更有雄黄酒一壶。”杜修明指着桌上的东西念道，前面两句是他胡诌出来的，后面还有两句，他接着道：“门外高悬黄纸贴，却疑账主怕灵符。”

“樱桃桑葚与菖蒲，更有雄黄酒一壶。门外高悬黄纸贴，却疑账主怕灵符。”徐阶等人读来，先是一愣，随后被其中诗趣逗乐了。前面两句，自然是写实景了，后面两句，意思则是一个欠钱的人自嘲，在门口贴了灵符，以为讨债的人会怕。

这后面两句，是杜修明看那种男科医院宣传小册子最末尾那种笑话里看来的，当时觉得还挺有趣，从没想到，能在这里用上了。其实，这也确实切合了杜修明现在的想法。朱厚熜、内阁、兵马司、百姓，无不等着他给钱，都是他的账主。

徐阶知道杜修明的身份，通过这一首诗，明白了杜修明的想法。杜修明这已然得志，可又遇到了别的困难，要立更大的志向了。但其他人，可就不太清楚了，心中暗道，刚才说得那么起劲，可写出诗来，却如此平平。虽有趣味，却透着一股俗。

这时徐阶才道：“好吧，徐某服了，杜兄果真是文武双全。诸位，这位杜兄，就是京师大名鼎鼎的新科武状元，杜修明，也就是现任五城兵马司都督。启白话给百姓写布告，征税、修渠的是他，将商税用于安济坊、居养院和漏泽园的是他，承诺给赴京赶考的举子提供衣食住所的，也是他。”

“杜大人？”众人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是赶紧向朝廷命官行礼，还不是对杜修明本身的震惊，但杜修明还是拦住了众人，让他们不必拘礼。众人回过神来，不住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名声大噪的传奇人物。

作诗作人三重境界，众人纷纷在心里，将杜修明刚才的话默记起来。若是寻常人说出来，再有道理，也仅仅是让他们印象深刻。可如果是杜修明嘴里说出来，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名人才有名言，他们再传出去，那可是十分有面子的。

可杜修明名声虽大，可却毁誉参半，京师对他可谓议论纷纷。前些日子，与侍读学士何孟春辩论，还教训了顾静夫。不知这几句妙语传出去，又能引起什么轰动。

在场这些人，对杜修明的看法十分复杂，但无论如何复杂，他们此刻是不敢当面反驳一个兵马司都督的。就在众人心情复杂之际，有一位读书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杜大人，晚生有要事相告。”

杜修明脸上还挂着自鸣得意的微笑，未能体察眼前这读书人眼里的愤愤不平，笑着道：“有事说就行了，眼下杜某只是寻常人。”

那读书人开口道：“杜大人在京中诸多举措，确实有激浊扬清之效。但圣人云，人患不均。就拿交税一事来说，应当所有店铺都要交税。可晚生却见到有几家做大买卖的地方，不仅不交，而且还引以为傲，四处炫耀，请问杜大人敢不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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