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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一（第1页）

“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可人的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生死，于我而言，更是如此。”说这话的时候，李清照已经躺在书案旁的贵妃榻上。李妈妈和鹰儿都未能把李清照劝说到卧室里去，离开的时候对安亭溪不无埋怨。可李清照却不以为然，说自己既然在监狱里都死不了，现在就更死不了了。至于睡觉这种小事情，什么时候不可以睡，何况她在监狱里实在也找不到比睡觉更有意思的事情，已经睡得够了。看着李妈妈和鹰儿的背影，安亭溪其实还是有点愧疚的，觉得自己真是不懂事，深更半夜缠着李清照讲故事。不过，她也隐隐觉得，李清照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书房。只要人在书房里，就想陶渊明到了桃花源一样，管他门外是晋是魏。

安亭溪搬了个绣墩坐在榻前，双手托腮，一副认真听故事的标准坐姿。

就听李清照接着说道：“亭溪你知道吗？我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王姐姐原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母亲临终托孤，我是在祖父母的宠溺之中由王姐姐一手带大的。虽说养成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对于母亲的死，或者大而化之的说，关于死亡，我大概从记事起就开始思考。无论如何，从未见过把我带到人世的母亲，终归是一种缺憾。不过，从祖父母、父亲尤其是王姐姐那里，总是能听到关于母亲的种种。她待人谦和、容貌美丽，她打理家事井井有条。这是她亲手为我做的衣裳，那是她亲手栽种的牡丹，这道菜她最拿手，这本书她最喜读……她没有容我见上一面就离我而去。随着年龄渐长，我又能从别人的言语间逐渐清晰地勾勒出她的音容笑貌来。这个时候再来揣度死亡，我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母亲是去世了没错，可她也活在我的心中。大概只有当所有的人都把她忘却，母亲才真的从这世上消失吧。这就是我对死亡的最初的理解。我也会想，如果有一天，我也离世了，有没有人会记住我呢？想了这个问题，自己又觉得好笑，别人凭什么要记住我呢？我记住母亲，是因为她给了我生命。王姐姐记住她，是因为一个要照顾好我的承诺……”

安亭溪想起李妈妈自始至终都毫不犹豫地追随着李清照，甚至在孙子罹难儿子儿媳去了泉州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动摇过，不由插话道：“我觉得李妈妈追随您不止是一个承诺，简直就是一种使命。”

“使命……”李清照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又重启话题，接着说道：“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儿？难道就是为了让人记住，又或者像王姐姐那样，为了别人，为了承诺？在我及笄之年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来到汴梁城，与父亲和继母住在了一起。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比自己大三岁的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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