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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相见（第2页）

“还记得十年前吗？”他极力压住自己的不安，不至于情绪失控，或许她只是失忆了，“那时候的你还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我骗你爬出宫墙。我们玩得很开心，古街稣团饼，还有梅花与雪。我还写了一首诗：古街红灯阑珊挂，长桥梅花朵朵落，白雪皑皑衣不冷，朝朝暮暮相陪伴。”

“我也很怀念啊，那时的你也还是一个喜欢偷看别人洗澡的少年。”看来她没有失忆，可她的语气没有一丝怀念的感觉，有的还是冰冷，“当年你还是长安守望者，怀揣正义，继承着英雄们的使命。可有一天你开始变成了将军，拿着本该用来保护世人的剑来杀人，到如今已经能带着军队来践踏我的家园了。”

他像头被激怒的老虎一样吼道：“长安才是你的家园！”

她变了，真的变了，她还记得那些事，但她不会跟自己回去了……

她摇摇头：“那是故乡。”

“何为故乡？”

“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掉了。

草原军队和东陆军队都已经撤到几百丈外，才感到一丝温暖。那里太冷了，即便是冬天下雪的时候都没那么冷。这个时候他们才敢回头观看——立在草地上的冰墙无比的壮观，每个人都感觉犹如深陷梦境一般不真实。

他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一场长梦。”她似乎知道他会这样问，很平静的回答，“一场在寒冰中做的漫长的梦，经历生老病死、世间百态。还有就是寒冷，永无止境的寒冷。现在的我已经没法感受到温暖了，就连太阳也不能帮助我，我的心是冰铸成的。”

他愣愣地呆在原地。

“其实没变的是你，你的心没变，还依旧是我曾经深爱的那个少年。只是我变了，那个深爱着你的我，离现在的我太远了。你知道那种……连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是冰冷的感觉吗？那是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可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后来我一个人就熬过去了，习惯了与孤独为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这些，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了。从今往后我只是北雪都的雪女，我只属于这片草原，为守护北雪都和草原而活。”她的话像一句句审判，把他打下一层层地狱，“你带着你的军队回去吧。大唐与草原的战争，属于凡人之间的战争，身为守护者的我，本不该插手，但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李白摇头说道：“不，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必须回头。”她的语气终于带有一丝感情，像命令，或警告，“所谓故土不再故土，这里才是我的新家园。你的军队若再敢前进一步，我会让你全军覆没！他们将永远回不到长安，尸骨会永远冰冻在彤天大雪山的脚下。我们都没有家了，你还想让更多的人没有家吗？”

这句话触动了李白心底的弦，但他还是只会摇头，“你不能用这种力量杀人，否则星空长城上的他们会惩罚你。”

“哪怕我死，也不会让你侵犯我的家园！”她一口一个家园，彻底磨灭了李白的希望，“我不想与你为敌，但如果迫不得已，我会亲手把你葬在寒冰之下！”

他感觉世界一片黑暗，张开嘴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痛苦是不能避免的，还有比痛苦更可怕的，就是绝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与孤独。家人死了，师傅和师兄死了，最依赖的师姐也死了，但如今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要与自己刀剑相向，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事吗？

时隔经年，曾经那个陪自己爬墙逛街看雪的女孩，已经彻底死去。现在的她，只是北雪都的守护者。

而那个在战场上拼杀了很多年的少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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