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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受到惩罚的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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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殷璃再从清秋阁里出来，天色已然大亮。

这一夜折腾，她早已疲惫不堪，可是，在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想到那沉睡在房中的人，殷璃就满腹的担心，连丁点睡意都没有。

幺鸡心疼她，端了一碗参茶到她跟前，伺候她喝下后，柔声道：“殿下，眼下沈公子也睡了，要不咱们回沉香院也歇一歇？左右这里有下人、影卫还有大夫守着，不会再出事的。”

殷璃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单手撑着头揉着发紧的太阳穴，声音低哑：“去将大夫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幺鸡还想劝说，但是想到昨天夜里沈公子那凄楚决然的神色，还是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乖乖地听从殷璃的话，去叫了大夫出来。

大夫还以为殷璃身体不适，这才将他传来，还不等他上前诊脉，就听见坐在石凳上的人儿先开了口问道：“沈墨池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他昨夜吹了凉风，已然见了高热，他的身体有多虚弱你最清楚，可有把握在最快的时间，将他的身子调理好？”

大夫站在殷璃跟前，恭敬回话：“殿下，沈公子的身体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能将他养成现在这副模样，老夫已经是拿出了所有的看家本领，只是再好的大夫也害怕遇见不听话的病人，沈公子的脾气实在是太执拗了些，如此折腾，就算是华佗扁鹊在世，也经不起他这般不惜命的。”

殷璃头疼道：“你只管实话实说，他如今的状况怎么样？”

大夫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让沈公子的发热消下去，好在他虽然病重着，但还能灌的下去药，老夫会开上几幅温和的散热贴，不出几天，就能让他将这热气消散下去。只是，这先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怕是也散了不少，看来这一切，都要从头来了。”

殷璃就知道，以沈墨池的状况很有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眼下听见大夫这么说，她也没有多意外。

况且，她将大夫叫来，真正的原因并非是针对他眼下的高热这么简单。

殷璃对着大夫招了招手，大夫明白她的意思之后，立刻凑近了耳朵，只听殷璃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调理沈墨池的身体，可发现他的精神状况是否有异？”

听见殷璃这么问，大夫立刻站直了身子，转动着眼睛，试探道：“难道殿下是怀疑沈公子昨天晚上的异样举动，是因为精神有问题？”

殷璃也不瞒着大夫，道：“我与墨池认识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当年在东宫，就算是他再厌恶我，也不会做出过于偏激的事，可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也看见了，他居然有了轻生的念头，而且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恐怕这个时候找到的就是一具尸体。墨池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性格坚韧，不会是一个这么容易就能产生死亡念头的人，我实在是担心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才问一问你；近段时间你贴身为墨池看病，可发现他偶尔间是否会做出出乎意料的行为举止？”

大夫认真的回忆道：“沈公子文质彬彬，待人也是宽厚有礼，虽然在山庄里住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清秋阁上下的下人对他的评价都颇高，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从小经历着良好的教育与修养的人。老夫奉命照看沈公子的身体，偶尔也会与他闲谈上两句，能看的出他的才气与气度都是非常人能比的；这样的人，不像是个会在精神上出问题的人呐。只是，殿下你的顾虑也不是不成立，昨夜的沈公子的确是跟往常不太一样，看上去偏激而又极端，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殿下你想出办法说服了沈公子，恐怕这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

讲到这里，大夫又叹了声气，犹豫着看向殷璃，“殿下，老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殷璃道：“你尽管直言。”

大夫道：“老夫虽然不知殿下你与沈公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老夫能看的出来，沈公子是很喜欢殿下你的，他几乎是将整颗心都系在了殿下你的身上，将你视为他的一切。如果说，真要将昨天晚上沈公子的偏激行为给出一个答案的话，那么这个答案，只能在殿下你的身上。”

“我？”殷璃诧异的指着自己：“难道，墨池的极端行径，真的是我在潜意识中刺激他的？”

大夫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殷璃，叹了声气，道：“看来殿下的心里，是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既然殿下不点自通，那老夫也就长话短说了。这生病之人可是最为脆弱的，尤其是病了多年的人，就算是有着再强的意志，也会被病弱的身体渐渐消磨；沈公子钟情于殿下你，这段时间积极配合着老夫，也是想要借此来赢得殿下的欢心，可是庄中上下谁都知道，殿下的心里是装着我们少庄主的，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沈公子心里恐怕早就装满了苦涩，他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或者是用别的理由说服着自己；可是，一旦让他知晓自己渴望的人不能再给他回应的时候，他的信仰与坚持就会彻底崩盘破碎，身体上的病痛加上心中的苦楚会让他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行为；比如说伤害自己，或者是轻生。”

“老夫听晴云说过，沈公子在当年听闻殿下你‘薨逝’的消息时，也曾产生过轻生的念头；足见，沈公子固然表面上看上去与往日无异，可是这心里早已脆弱不堪；殿下，老夫很早之前就同你说过，你与沈公子之间交流，一定要记着慎言，千万不要说出刺激他的话，可现在看来，老夫的提醒或许并没有真正让殿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发生昨天晚上的那件事。”

殷璃听着大夫的话，陷入了沉思。

大夫说她没有将他的警告听进去，可事实上，她是听进去了的；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看上去能与她谈天论地、说笑无恙的沈墨池心灵已经这般破碎。他明明看上去与往日的那个他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芝兰玉树，一样让她光是看着，就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可如今，殷璃才算是彻底看明白，她曾经那样喜欢过的男子，在她消失这三年来心里到底承受了什么；在她自由快活的游历天下的时候，他日夜都在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在无数个黑夜之中，无声的呐喊着、嘶吼着、挣扎着，他将自己关在了冰冷的深渊中惩罚着，他认为自己不配活着，所以多次生出轻生的念头，他想要追随上她，向她说明自己的歉意，就一次次的想要放弃自己珍贵的生命。

她在最稚嫩时期喜欢上的少年郎，曾是那样意气风发，凌云壮志，可是在遇见她之后，她就开始影响了他的人生。

先是将他无情的拽进一场场的阴谋之中，将他囚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他的痛苦、他的憎恨，她却执拗的不肯放手；最后，她为了想要过上自己的生活，就像舍弃一个物件一样，将他丢了。

却丝毫没有想过被丢弃的他，将来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是她将他害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却还在要求着生着重病的他来成全自己；殷璃啊殷璃，这世上最自私、最无情的人，该是你自己才对吧！

殷璃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恨不能抡起拳头重重的砸向自己。

看见这样的殷璃，幺鸡赶紧上前抱住她，同时对大夫道：“好了，今天你已经说的够多了，今后，沈公子那边还是需要你多多照顾；你先下去吧，殿下这里，有我陪着。”

大夫看见了殷璃脸上的痛苦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暂时告退，将空间留给眼前的主仆二人。

幺鸡抱紧了自家殿下，他似乎不用等殷璃说明什么，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了，“殿下，奴才知道你的懊恼，知道你的悔不当初，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就算是再自责，也是无用的；你说对吗？”

殷璃仰起头，眼角含着泪，看向幺鸡：“昨天晚上你看见墨池那副样子了吧？我只要一想到他就那样摇摇晃晃的站在断崖边缘，好像随时都会被夜风吞没，吹掉下悬崖，我就恨不能承受这些苦果的人是我。你说，他沈墨池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他来承受这些？明明我才是那个最该受到惩罚的人，我才是那个最该病死，最该精神崩溃的人，但到最后，为什么他要站在那里，像个绝望的孩子，无助的望着我？”

幺鸡看着这样的殿下，心中也是一片苦闷：“殿下，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奴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故意的，你的离开，其实也是希望一切都能照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没想到，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越是可怜的人儿，越是会受到它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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